“梁小姐,我們送你回家吧,免得再有意外。”蔣裕生說。
芝華這時再不好拒絕,也後怕得不敢拒絕,只是為難地說:“抱歉,我需要找一找我的耳墜。”
“沒關系,我幫你一起。”裕生慣會人,馬上拿出手機,為芝華打燈尋找。
手機電筒燈很小,落在地上一圈掌大的量,像把地面燙了一個。芝華跟著圈看,晃過草叢邊,陡然有一瞬微弱的反。
“哎呀,找到啦!”芝華終於高興起來,彎腰去拾那枚耳墜。
聽見這聲歡呼,程濡洱回頭尋聲音的主人,瞧見芝華正是彎腰的姿勢,領口朝著他的方向。風淺棕領口,是旗袍的豎領,脖頸的盤扣解開了兩粒,一直敞到與鎖骨的連接。
月如一汪水,正好落在的脖頸,清澈地晃。直起,側臉戴耳環,將頭髮理到後,脖頸線細膩流暢地微微突起,如一張脆弱的糯米紙。
程濡洱收回目,煩躁地松了松領結,繃著臉拉開車門,疲憊地閉上眼。
上車時,芝華想去副駕駛,蔣裕生搶先鑽到副駕駛坐下,衝抱歉地笑:“梁小姐,你坐後面吧。”
芝華愣了愣,手指往回微微蜷,才輕輕拉開後座的車門。
子探進車廂的一瞬間,芝華又聞冷冽的雪松香,從程濡洱上傳來,像冬天猝然湧來的風。他正閉目養神,聽見開門的聲響,連手指都沒過。
了脖子,心想程先生應該不喜歡和人靠得太近,就著車門邊坐下,和程濡洱隔得遠遠的,中間留下一人寬的距離。
車裡沒人說話,司機也沒靜。芝華不好意思問,看程濡洱幾眼,又拿出手機來看時間,袖的聲音很輕,沙沙的,在過於靜的車廂,顯得炸耳。
程濡洱忽然睜開眼,悶聲說:“出發吧。”
“謝謝。”芝華聲音很輕,聽起來嗡嗡的。
回去的路上,是裕生打開話題的。他問芝華,“您先生是做什麼的?”
“是個小導演,有幾部作品。”芝華謙虛道。
“噢,想起來了,是嚴丁青嚴導嗎?”裕生又問。
“是的。”芝華也不多言,原本就是不擅際的格。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裕生半個子側向後座,瞧著芝華,又看了一眼沉默的程濡洱。
“我們學生時代就認識了。”芝華答。
“青梅竹馬?真讓人羨慕。”裕生語氣有些誇張。
一直沉默的程濡洱忽然“嘖”一聲,眉頭輕輕皺起,不耐地看向裕生,沉聲說:“裕生,你很吵。”
剛有些活躍的氣氛,一瞬間僵下來。蔣裕生勾了勾角,似乎在笑,接著識趣地轉回頭,不再說話了。
後來車裡一直靜得嚇人。程濡洱好像心不佳,芝華不曉得為什麼。暗自分析,應該不是招惹了程先生,畢竟他們才剛認識。也許是被別的事煩住了,芝華默默想著,還是保持安靜比較好。
如此一來,芝華坐在車上,昏昏沉沉快睡著,又猛地醒來。被人送回家卻在車上睡著,總是不禮貌的,芝華試圖清醒些,不得已問:“程先生,我可以開一下車窗嗎?”
聲音很輕、很甜。
等了幾秒,程濡洱沒見靜,仍是閉著眼的樣子。芝華就這樣看著他,又怕打擾了他休息,不知道該不該再問。
猶豫了片刻,芝華打算作罷,剛想把目從他臉上移開,程濡洱忽然睜眼。
又一次撞上他的目,芝華忘了眨眼,後知後覺問:“不好意思,是不是吵到您了?其實不開窗也行,我就是有點悶,外套了也行的。”
說著,手忙腳的解開風腰帶,的改良旗袍出來,沿著的腰線,一直到膝蓋。
程濡洱的眼神猝然深了幾分,啞聲說:“打開天窗。”
車頂傳來“嗡”聲,全景天窗掀開一小道口,一清亮鑽進來,又不至於讓人覺得冷。
“謝謝。”芝華忙合上外套,“真麻煩您送我一趟。”
程濡洱突然輕輕地笑,問:“你又謝我?口頭道謝的話,說一次就夠了。”
這話一出,芝華忽然不曉得該說什麼了。
知道,程濡洱的意思是,口頭道謝沒本、不值錢,用不著翻來覆去地說。但不是善於說場面話的人,只會講幾句乾的“謝謝”,若用別的東西來答謝,只怕程先生瞧不上那些寒酸的小件。
“們經常讓你唱曲?”程濡洱忽然問。
“也不是。”芝華不自覺攪手指,“我和們不,今天第一次聚餐。們是闊太,我是小演員,瞧不上我很正常。”
“既然覺得很正常,你踹椅子做什麼?”程濡洱又笑。
“正常不等於正確。”芝華聲音很平。
總讓人覺得有韌,雖然不說狠話,語氣總是溫溫的。程濡洱卻知道,是那種會悶不吭聲,一點一點滴水穿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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