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聽著,有些不解:“我……我怎麼罰你了?”
“平日我都是神作伴,暖枕溫床,今日卻得孤一人,輾轉反側,”謝恒說著,嘆了口氣,看著婉清,頗為哀怨道,“怎能不算我的懲罰呢?”
這話說得婉清愣住,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知道謝恒是心中不快,找麻煩。知道謝恒說得也沒錯,想了想,認真道:“我今夜難眠,就算回去也不過是打擾你,等我緩一緩就好了。”
“為何難眠呢?
謝恒用手撐在后,屈起一只來,看著小雨,慢慢悠悠道:“是因張逸然說的話難過,還是因前路不知如何走下去茫然?”
“都有吧。”
婉清實話實說,從謝恒手中拿了酒瓶,輕輕抿了一口。
熱辣辣的烈酒滾過嗓子,婉清有些茫然道:“其實我理解他,他一直以為我與他是同樣的人,我們都該恪守規則,不當隨便決定他人的命運。紀青有錯,但也該堂堂正正審判,而不是被我當作棋子,和李歸玉博弈。他對我失,心中難過,也是應當。”
謝恒沒說話,聽婉清輕聲道:“其實從一開始,他卷這個案子,便不應該。這是我的家仇,我自己都不肯犧牲,怎能強求他呢?而且他說得也對,家已經沒有了,用活人的命,去爭死人的名譽,值得嗎?”
“你想放棄了?”
謝恒抬眸看,婉清沉默片刻,輕輕搖頭,卻只道:“我不能放棄,就算是為了張大人,我也得將這個案子告下去。”
說著,婉清喃喃:“他不在意他的名聲,我卻不能讓他因家蒙冤。”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謝恒繼續追問,他思索著道,“你不忍讓紀青作證,現下所有的證據都是孤證,你需要一個證人。”
謝恒抬眸看向婉清,提醒著道:“你只差一個證人,就能把這些證據串聯映證。”
婉清聽出謝恒的暗示,定定看著謝恒,想了好久,才慢慢道:“公子準備得如何了?”
謝恒聞言一挑眉,婉清思考著開口:“公子不像我和張大人,圖謀甚大,您要手就是手,那公子……準備得如何?”
謝恒聽著,想了想,笑了起來,慢慢道:“子規兄長已經聯絡好波斯買糧食和武,秦玨那邊我也打好了招呼,湊齊了黃金,運送過去。”
“誰送?”
購買軍糧的黃金不是個小數目,一路風險不小。
婉清好奇,謝恒解釋道:“崔君燁帶人分幾批商人,帶著人分批送過去。”
分幾批,每人攜帶,李圣照雖然時日無多,但是手卻是極好。
“至于東都這邊,”謝恒笑笑,看著婉清道,“鄭平生到底要怎麼死,就等惜娘的結果了。”
婉清聽著,有些不明白:“公子都準備好了,為何還要等我呢?”
謝恒輕敲著手背,婉清低頭看著手中酒瓶:“我與張大人做的事,在公子眼中,與孩玩樂怕是無異吧?”
“因為……我也想看看不同的路。”
謝恒說著,苦笑了一下:“我覺得這個朝堂無藥可救,覺得陛下不可能妥協,所以我想看看,這一切是不是真的如此。如果當真如此,我所行,我也沒有憾了。所以……”
謝恒抬眸看,認真道:“惜娘想做什麼,放手去做。”
婉清聽著他的暗示,心上輕,忍不住道:“可如果我放手去做,怕是太過任,會給公子帶來麻煩。”
聽到這話,謝恒卻是笑起來。
“你知道我一直后悔一件事是什麼嗎?”
婉清搖頭,謝恒看著,語氣有些發苦:“就是在揚州的時候,我怕麻煩,沒有接你的案子。”
婉清一愣,謝恒思索著道:“我后來無數次想,尤其是看見張逸然不顧一切為家奔波的時候,我就會想,為什麼我不可以?”
“公子與我們不同……”
“有何不同呢?惜娘,”謝恒直起子,手覆在的頭發上,認真注視著,“我這一生,第一次燃起對權勢的,就是那年我從宮里走出來,一聲一聲告訴所有人,我做不到的時候。我的琴被人砸斷,我的脊骨被人踐踏,我小心翼翼走到今日,手中掌握權力,就是為了不想再說出‘我做不到’這四個字,你們不也一樣嗎?”
婉清心上一,覺這些話像是巨石砸落心海,卷起驚濤駭浪。
婉清克制著心緒和沖,慢慢攥衫,盡量冷靜道:“李歸玉在等著,他或許等的就是這個結果。”
“那又如何呢?”
謝恒笑起來,他用額頭輕輕近的額頭,溫和道:“婉清。”
他鄭重喚出的名字:“我請求你任一點。我請求你,”他垂下眼眸,聲音輕,“讓我覺得我所有努力,都有其意義。”
沒有回話,謝恒著的額頭,覺心慢慢安靜下去。
他不知道的決定,但是這樣的沉靜,又讓他覺得,自己說的一切,似乎都是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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