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藥了麽？

    他完全沒有印象了。

    如此想著，他的手不探向那一碗藥湯。那藥湯顯然是被人過，湯碗底部，還餘下淺淺的一層湯渣。男人素淨的手指輕撚起那碗口，忽然，迎麵撲來一陣冷風，將幾消淡的藥香撲至沈頃臉上。

    他的眉頭，極輕地攏了攏。

    接著，他一貫清澈溫和的眼底，閃過一道詫異的。

    一旁有侍人問：“世子爺，可有什麽問題？”

    有問題，大有問題。

    自記事起，沈頃便一直在服用這種藥粥，服用了十餘年，他一眼看出麵前這碗的不對勁。

    這一碗湯藥，被人過手腳。

    他不聲地搖頭，掩下麵上詫異，將其遞給後的魏恪。

    魏恪立馬會意，將湯碗接過，轉走出月閣。

    回到南院，酈仍神思恍惚。

    春芷已經安置下了，沈蘭蘅也準許近些日子住在南院照顧姨娘。許是某種賞賜，他派人來送了些暖爐炭火，酈剛一推開門，撲麵而來一陣暖香。

    二姐正坐在窗戶邊補裳。

    見了，放下針線活兒走過來。

    “三妹。”

    門前堆著香爐暖炭，蘭清荷心下了然，定是小妹方才去求了沈蘭蘅。知曉此事小妹並非心甘願，為了安姨娘卻也隻能無可奈何，心想著該說些什麽漂亮話，才能讓心裏頭好些。

    “沈大人說，以後準許你去醫肆抓藥，”二姐遞來一，“這是令牌。”

    令牌冰涼，邊緣泛著金的澤。

    酈乖順垂眸，輕輕“嗯”了一聲，細白的手指將其小心翼翼地住。

    垂下眼睫，眼瞼投落下一層烏蒙蒙的薄影。

    蘭清荷皺了皺眉，“三妹，你怎麽了？”

    怎的魂不守舍的。

    酈也沒想瞞著。

    “二姐，我今天遇見了個人。”

    “什麽人？”

    “們口中那位朝廷派來的北疆軍。”

    說這話時，酈的語氣很淡，卻聽得蘭清荷一怔。

    後者右眼皮跳了一跳，約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朝正立在屋子中央的去。

    三妹剛從外麵回來，穿得很，臉頰被冷風吹得發紅。未盤發，青規矩地別在耳後，耳朵凍得發紅，鼻尖也是紅通通的，任憑哪家好兒郎見了，都忍不住生起一陣憐惜之。

    的三妹，就是這樣一副好模樣。

    這模樣，是隨了的生母安姨娘。安氏是最討父親歡心的妾室，貌，乖巧，賢惠，任勞任怨。

    但也隻有酈知道，私下裏，姨娘是怎樣苦口婆心地同說，

    蕖兒，你千萬莫要像姨娘一樣，去給旁人做妾，心驚膽戰地看著老爺和主母的臉過日子，日後的孩子也隻能做不討老爺歡心的庶出。

    蘭清荷自然不知曉酈所想。

    見其發著怔，還以為又生了旁的心思，連忙拉住的手，阻攔道：

    “三妹，我知曉你想救姨娘，可咱們也不能打這種主意啊。那軍爺是比沈大人勢頭大了些，卻聽聞是個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那等權貴，位做得越高，越是鐵無，不是你我能夠肖想的。”

    “二姐。”

    酈也打斷，“你知道，那朝廷命是何人麽？”

    “何人？”

    的腦海裏，立馬勾勒出那位風度翩翩的年郎君來。

    錦，玉帶，紫袍衫。

    桀驁不馴，輕狂不羈。

    轉瞬之間，卻是月下玉梅旁，那雙冷漠到了極致的眼。

    “是……沈蘭蘅。”

    聽見這三個字，蘭清荷大吃一驚。

    “你說什麽，沈蘭蘅？”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一再確認道，“三妹，從北疆來的朝廷命，是……沈蘭蘅？”

    怎麽可能。

    怎麽會是他？

    要知道，當年在青巷，他是父親最不看好的學生。

    “三妹，你該不會是看錯了——”

    “不會錯。”

    酈用手拂去令牌上的灰，聲音很輕，“我親眼見著他，他戴的那雙耳環還是當年我送的……”

    “沈蘭蘅看見你了沒有。”

    酈搖搖頭。

    二姐似乎想到了什麽，忙湊上前，張地拉住的手。

    “三妹，他不會報複你吧。當年我們那樣辱沈蘭蘅，如今我們獲罪，他聖上眼前的紅人兒了，就怕他對當年舊事耿耿於懷，再伺機報複我們。”

    沈蘭蘅如若真想報複，也用不著“伺機”。

    蘭清菏回過神，語重心長道：

    “總之，現下你千萬要躲著沈蘭蘅，切莫讓他發現，熬過這一陣子、等他走了就好了。他一個朝廷命臣，向沈蘭蘅要一個姑娘是多麽簡單的事。到時候他把你帶去北疆了，再用軍隊裏的刑折辱你……”

    說得十分嚴肅，聽得酈心頭一陣栗。

    都說北疆軍隊裏麵的刑罰嚴厲而殘酷，特別是對待戰俘的手段，讓大理寺都塵莫及。

    酈剛想替他反駁兩句，腦海中忽然閃過月下玉梅前那一雙冷冽的烏眸。

    沈蘭蘅沒有發現。

    如若是被他發現了。

    他會像二姐說的那樣，報複嗎？

    將蘭家當年對他做的種種，變本加厲地還回來。

    的腦海裏，竟也浮現出沈蘭蘅手執軍鞭、一臉冷漠的模樣了。

    當天晚上，酈做了一個很冗雜的夢。

    夢見自己被沈蘭蘅發現，似乎是某種報複，對方將帶回了北疆。

    黃沙漠漠，鐵錚錚。

    男子握著韁繩，高昂坐於馬上，垂下一雙眼，漠然地向。

    穿著單薄的裳，被帶審訊戰俘的刑室。

    周遭是涔涔的寒氣，壁燈昏暗不明，讓依稀能辨認出刑室的鐵。

    手銬腳鏈、圈繩套鎖，皮鞭火盆……各式各樣的刑在燈火下折出令人心悸的冷。

    隻看一眼，的就了。

    男人披著雪的狐氅，饒有興致地站在一排排刑之前。他腰間長劍已卸，手裏把玩著一軍鞭。

    玄黑的軍鞭，看上去很有力量和韌，無論在人上哪裏上一鞭子，都會鮮淋漓。

    酈站在刑室角落，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看沈蘭蘅修長的手指輕拂過鐵架上的一排排，他似乎在思考，哪一件更適合。

    半晌，他舉著一雙手銬，從暗走來。

    “沈蘭蘅……”

    兩隻手被人銬住，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夜風吹拂在臉頰上，青微，咬著下，底音裏有了幾分抖。

    “酈。”

    沈蘭蘅用軍鞭抬起的下，迫仰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