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約覺得——今日的沈頃，似乎有些奇怪。

    頓了頓，道：“他不會。”

    “你並未見過他。”

    酈的聲音中多了幾分無奈。

    “你不知曉，他是如何的自私卑劣，如何的暗可恥。”

    似乎他已經無可救藥。

    沈頃又是一陣沉默。

    到腰際那雙手的，他略微頷首，輕輕“嗯”了一聲。

    今夜的霞來得似乎有些晚。

    日頭將墜未墜，金的日影穿過雕花窗牖，將偌大的房屋映照得一片亮。

    酈隻將臉湊到沈頃懷裏，嗅著那香氣，眷於這一份溫暖的懷抱。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對方冷不丁道：

    “酈，所以你很討厭他，對嗎？”

    “很討厭。”

    不能說是討厭了，簡直可以用厭惡來形容。

    他聽見清晰且肯定的聲音。

    “我厭惡他，我從未對他過心，從前不會，以後更不會。”

    江山易改，本難移。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固有的認知，更是難以撼與改變。

    更何況，對方先前還曾那般放肆地傷害過。

    酈想，莫說是心了，就先前沈蘭蘅曾對做過的那些齷齪事，連原諒都不會原諒他。

    不是狂，更沒有這種傾向。

    是一個正常人，隻希與自己的夫君幸福和順、舉案齊眉。

    至於那個人。

    如果可以的話，希他有多遠滾多遠，切莫再打擾與沈頃的二人生活。

    酈如是想。

    不貪心，不需要兩個人各一半兒地對自己好，隻需要一個人全部的好。

    更何況，的夫君沈頃，已是這天底下最好、最善良、最優秀的男人。

    不知不覺，天已昏昏。

    沈蘭蘅垂眼，用手掌輕了的發頂，於的一片催促聲中，自房屋不舍地走了出去。

    臨別時，他往薰籠中重新添了暖炭，看著炭火一點點熱起來後，才肯走出房屋。

    薛氏已被捉拿拷問，長襄夫人家中破舊，一行人便暫居於薛家宅府之中。

    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沈蘭蘅纖細的睫羽了，他垂下眼。

    回想著適才房中，將他當作沈頃時的溫與崇拜，以及提及他名字時的嫌惡與厭煩。

    他眸微晃，眼底閃過一寸痛楚與落寞。

    從前一直無人教化他。

    今日經由薛府一事，他忽爾明白了——何為善，又何為惡。

    劫富濟貧為善，為民請命為善。

    貪汙賄、聲犬馬、草菅人命為惡。

    他回到書房中，出一張紙，提筆，將今日之事寫下來。

    此時需要上書於朝廷，但他字跡太過於潦草，這件事還須得由沈頃執筆。

    月上梢頭，將桌案前男人的影拉得極長。

    他一邊回想著今日之事，一邊落筆。

    就這麽一瞬間，看著自筆尖流溢而出的濃墨，他忽然有一種衝。

    ——他也想為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第76章 076

    沈頃是在深夜醒來的。

    一睜開眼，目的是昏沉的天。今夜通城並未下雪，外間月正明，將天地籠罩得一片淨白。

    沈頃已有許久未曾見過這樣的天。

    這樣烏沉、這樣黑蒙蒙的天。

    在他的印象裏，通常一閉眼即是日落黃昏，這天再如何，也不會黑得這般徹。如今睜眼看著這天，竟讓他怔了時，男人出手，下意識地朝前了。

    一片虛無。

    空的虛無。

    他還以為是幻覺。

    畢竟在此之前，這樣的黑夜都是屬於那個男人的。

    黑夜的暗，黑夜的空，黑夜的蕭索，黑夜的歡愉。

    沈頃抿抿，掩去眼中微弱的緒，被桌上的字條吸引了目。

    是那個人的字。

    龍飛舞，不章法。

    他纏繞著紗布的右手將其撚起，耐著子，一字一字地讀。

    字條上記載了今日發生的事。

    他們如今在何，是如何來到薛府，又如何將薛鬆擒拿。

    如今薛鬆被關押在那裏，接下來他打算如何。

    沈蘭蘅字跡雖是潦草，可落筆時的述事卻是井井有條。

    沈頃看得清楚——

    對方讓他以自己的筆跡，寫一封文書呈上。將薛鬆連同那些賬本，一同押送至京都。

    吃一塹長一智。

    水牢的苦他算是沒白吃。

    沈頃提筆，在下麵淡淡答了個：好。

    接下來，沈蘭蘅仍有打算。

    他在書信上言，薛鬆貪汙朝廷錢款，罪大惡極，薛氏全部家產理應充公。

    通城常年飽戰，百姓苦不堪言，沈蘭蘅提議，以薛氏家產，於城頭濟貧施粥。

    沈頃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能從他裏聽到這樣的話。

    眉眼中的冷意化開，雪氅之人提筆，字跡端正遒勁：

    ——好。

    這書信他像是匆匆所寫，言語寥寥。

    書信之上，沈蘭蘅沒有提及，他為何會在白天醒來，而理應在白日蘇醒的沈頃，為何又會在黑夜裏轉醒。

    隻是在書信尾端，對方有作懇求。

    暫時不要將二人時間顛倒之事告訴酈，作為換，白日裏他會嚴於律己，不再為他招惹旁的事端來。

    除此之外。

    他還會勤勉自，平日裏多看看軍書典籍，以備不時之需。

    沈頃：……也行。

    他抬頭，瞭天。

    停頓時之後，男人於字條上寫道：按你所言，你每日勤勉自。至於軍書部分，我每日都會查你所學容。

    擱下筆，沈頃心略微惆悵。

    心中似有憋悶之氣，梗直在那堵著。他深吸了一口氣，垂眼，替沈蘭蘅算起那些賬本來。

    不知不覺，清晨已至。

    二人雖說晝夜替出現，可始終用的是同一子，自然是有需要歇息的時候。謄抄到半夜，他終於不住困意昏昏睡去，待轉醒時，側已多了縷淡淡的馨香。

    酈正站在書桌邊，替他收拾著有些繚的桌麵。

    見他醒來，還以為是自己的聲響打擾到了他，趕忙道：“郎君。郎君可是被我吵醒的，你可還要再睡上一會兒？”

    晨乍現，落於清豔的麵龐之上。

    沈頃稍稍一愣神，反應過來。

    ——自己居然同時存在了一整日。

    昨天夜裏，今日白天。

    一夜一日都未曾換人。

    他快速定下神思，將昨夜的字條藏匿袖口，聲音微，緩聲道：“不必了。”

    薛家的賬本還未清點好。

    酈站在桌邊，瞧著自家郎君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