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顧溫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打開房門。

門外，兩個樣貌有些妖異的男子站著，一個虎目尖牙，著皮，魁梧異常。另一個青帶鱗，頭頂龍角，瞳孔豎立，脖頸上約可見一片逆鱗。

這妖怪都找上門了？

顧溫了眼，毫沒有懼意，漫不經心的態度與昔日如臨大敵截然相反。

“許久不見，你竟然淪落到這般田地。”

龍角青年眼觀寒舍，四面風，門口腐朽，瓦片，不免有些唏噓。

遙想當年顧溫是何等威風，力妖族眾多天驕，打得他們二人幾乎抬不起頭來。如今竟然淪落此等簡居，獨自一人在這窮鄉僻壤之地。

顧溫角含笑，淡淡說道：“多年不見，你真一條蟲了，我一掌能拍死你。”

此言，讓龍角青年愣了一下，隨即并未生氣，笑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以往他肯定會生氣，可如今顧溫已經連戰十二妖祖，最終引得圣尊出手。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絕世無雙，堪比那位擎蒼仙人。

對于強者，他們妖類是無限寬容的。

“白帝尋，敖恒，你們二妖來找我干什麼？”

言歸正傳，顧溫道出來者份，分別是白虎一族與青龍一族的世天驕，相當于君衍赤羽子等人級別。

其中敖恒更是只比三清道子弱一些，曾經也給顧溫極大的力，如今他一只手能拍死對方。

他自問自答道：“你們是來尋死的？”

敖恒坦然道：“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在尋死，我們之間有仇怨，你完全有理由打死我。但天地間最簡單、最無聊的莫過于生與死，誠然活更久超機會更多，可如今你的存在比超更彌足珍貴。”

“錯過了你這個萬古唯一的九九圓滿者，往后我可能會愧恨萬分。”

“孤也是如此，而更多是來道謝。”白帝尋嗓音渾厚，道：“足下曾言，輸給你不應到恥辱，更應是榮。而今看來，應是如此。”

隨后一道行顯，虛空之中間有一尊白虎橫千古而來。

九重道基八重圓滿，半仙之姿。

他已經達到了為天主的標準，甚至超出了自己的預期。顧溫的存在讓他數十年來竭盡全力苦修，日日夜夜回憶起來與顧溫的斗法，幾乎了心魔。

然后當他聽聞顧溫一人獨占十二妖祖的事跡時，心魔便消失了，一切底蘊水到渠。

這便是為什麼要參與大世之爭的緣故，唯有同級別的存在才能稱之為磨刀石，而像顧溫這種至強者更是一座火爐。只要過了他這一關不死，那麼未來就必然不。

數十年前他肯定是不愿的，誰不想要一個天下第一？

可心態放平后也就明白自家妖祖的良苦用心。

“.”

顧溫神怪異，難以理解對方所想。

冒著生命危險來給自己送行？是真不怕他一掌拍過去？

“很好，你們現在說也說夠了，可以去死了。”

話音剛落，二人眼里顧溫形似拔高萬丈，猶如日月一般的眼眸帶起一縷殺意。

這兩個妖族天驕將來就必然不低，據顧溫所知，大部分妖祖都是建木選出來的半桶水，很多時候只要愿意為傀儡就可以“仙”。

他們未來或許會導致許多人類的死亡，給師傅造麻煩。

抬手，運用玉清人仙法相形遮天蔽日之勢。

敖恒二人頓時被嚇得失去，真正直面顧溫之威，他們才能會到昔日妖祖的恐懼。

他連忙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件，道：“等等，我們不是敵人，我們不是敵人，是來送信的。”

下一刻巨人消失，他們的視線忽然回歸院落，平平無奇的男子站在破屋前，沒有任何奇特之。

收放自如，返璞歸真。

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眶被驚恐填滿。

他們的差距之大，大到無法察覺，在對方展殺意后只能瑟瑟發抖。

“早說嘛，嘰里咕嚕說了那麼多。”顧溫一把拿過信件，察覺信件上邊與自己同源的氣息，無疑是自己師傅的。

“師傅的信怎麼在你們手上？”

要知師傅可是喊出人妖不兩立的，不過日常接下來，又好似沒那麼極端。

更確切來說，擎蒼對于建木才有極其純粹的敵視，還曾言"人無德為妖"。

敖恒回答道：“狐仙說服了擎蒼仙人不計前嫌，與部分妖類聯合。而吾等各自妖祖也不愿再為建木所控，如今建木元氣大傷，正是好時機。”

“不計前嫌？”

顧溫眉頭微皺。

自己的師傅可是一個十足的理想主義者，怎麼可能會不計前嫌？若是如此變通，當年也不會死。

打開書信，一個個秀麗的字映眼簾。

【久違芝宇，時切葭思】

【為師安好，今已尋到解決之法，勿憂.】

通篇讀下來，除了第一句話還有一些信息，剩下的都是埋汰他邋遢的生活。讓他平日吃飽穿暖，修繕屋子，照顧好自己等等。

反反復復了數千字不止，一個嘮叨的布道人形象躍出紙面。

顧溫會心一笑，收起了信件，自顧自返回了屋。

敖恒和白帝尋二妖知曉不待見，微微拱手彎腰，隨后遠遁離開。

走了十幾里路，又回首了一眼院落方向忍不住嘆息。

他們如今已敗者，但真正的天驕更希看到打敗自己的人能走到何種地步。天妒英才，可才不妒才。

——

大夏三十五年，魔派傳人鶴卿，八六道基，同樣天尊有。

閑聊之下，顧溫獲知對方所在神魔窟，其部民風淳樸，殺人越貨之事常有，不人不鬼之邪修不見。

如他這般從不隨意殺人的已經屬于大善人。

同年六月，現今人榜第十二的聶凡上門拜訪，七七道基，真君無礙。

獲知對方所在玄黃洲，正道之地，多出俠客，百姓安居樂業，也是曾經顧溫玉清派落腳點。

大夏三十六年，化氣宗，地榜第七李容云拜訪。

他們沒有什麼，只是一面之緣，但還是相談甚歡。

顧溫獲知對方所在云雷洲，乃是雷法修行圣地。

同年，都有一面之緣的眾多劍修齊齊上門拜訪。

人多雜，但顧溫還是一一將他們在天外的地方記下來，方便以后出現逛到了或是上門拜訪，或是當旅游攻略。

大夏三十七年，蕭云逸上門拜訪。

見面寒暄了幾句后，他并沒有坐下敘舊，而是看了一眼破破爛爛的屋舍，開始幫忙修繕房屋。

院落響起了敲敲打打的聲音，顧溫躺在竹椅上，他上道袍已經不知打了多次補丁，仍不愿去換一件新的。

手里捧著一本書，上面記錄著滿滿當當的天外見聞。

“蕭兄，你們折劍山有什麼景嗎？”

屋檐上，蕭云逸探出腦袋，回答道：“景沒有，不過奇觀不。高萬丈的劍山，比肩山岳的鑄劍爐，還有數萬劍修劍趕早課的景象，每年都能迎來各地修士游歷。”

“不過這些都不如三清山，高懸九天，虎視萬族。”

顧溫記錄下來，手寫只是興趣，一切都能在腦海中形深刻記憶。

他慨道：“如果我當年出生在天外，也能在年一次宗門就好了。”

蕭云逸道：“顧兄如今已仙，不知多修士羨慕憧憬的對象，何必妄自菲薄。”

這些年來所有準備離開仙地的天才都會來見一次顧溫，幾乎已經了約定俗的事。理由很俗氣，以后當人們論古今英雄的時候，顧溫必然是居于前幾。

而他們今日不見，未來就見不著了。

因為所有人都已經篤定顧溫會死在仙地。

“人生各不同，仙與年宗門并不沖突。”

“也是。”

耗時三日，蕭云逸把顧溫千瘡百孔的屋子里外都修繕了一遍，還加上了許多新家。

一手劍法，展現了極其妙的木工活。

他道：“仙地萬類化凡，不然我可以給你建一個千年不朽的屋子。”

顧溫瞅著煥然一新的房子，極其滿意道：“足夠讓我再用個幾十年。”

木頭房子住不久，至對于他來說許多時候一轉眼功夫就壞了。

“蕭兄什麼時候走？”

“三年后，我留到仙地關閉。”

蕭云逸住了下來，多年獨居的顧溫多了一個伴很是高興，拉著蕭云逸論道，后對方跟不上自己的步伐，轉而授道。

生生的教會了對方習得劍道真解，讓他走完了當年未能邁出的最后半步。

——

春秋回又三年。

冬至，南水無雪，沉的天氣黯淡無，冷風吹得人瑟瑟發抖。

冥冥之中，一莫名的悸在催促著所有的修士離開，他們的壽元如流沙一般失去。

蕭云逸與顧溫走出屋舍，前者見狀難忍嘆息，仙地機緣即將結束，萬類化凡的法則將達到最頂峰，加上壽元災影響。

便是半仙久留也會死在這里，而這本應該是針對擎蒼的殺劫。

“蕭兄，該走了。”

顧溫面如常，拍了拍他的肩膀。

蕭云逸面哀，道：“此去，還能相見嗎？”

“會的。”

顧溫平靜而肯定點頭。

轟隆隆！

昏暗的天穹泛起一點亮，接著好似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撕裂天穹，長空萬里一線天，可見天外九重天。

一道虹橋徐徐，橫貫仙地與天外。

“去吧。”

蕭云逸一步三回頭，隨后踏劍化離開，走得極快，似逃跑一般。

顧溫站在院落抬頭天，平靜的眼眸之中映出漫天流溢彩。

四面八方無數亮騰空，那是一個個天之驕子，他們如鯉魚躍龍門一般展翅高飛，唯獨這一刻無需仙也可飛遁九天。

而此世年輕一代唯一的仙者，卻站在泥濘之中，無數白玉氣機如枷鎖一般纏繞了一圈又圈。

虹橋之上，無數天驕屹立，人妖兩方人馬匯聚，他們回首再看了一眼腳下狹小的天地。

他們大概率以后再也不會回來。

“恭迎天縱奇才者城！”

虹橋盡頭，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來。兩界城的大門緩緩打開。

眾人魚貫而，霎時間天地玄，鮮花呼聲億萬。

各派長輩們著道基大的自家天才，無不開懷大笑，互相吹噓又奉承著，端是一番天驕盛宴。

那是我族天才，這是宗門圣子，當是天縱奇才，萬古難出。

無數譽淹沒了他們，也推舉著他們走到了人地天三榜前，他們抬頭一，兩個燙金大字位列榜首。

無空聲音傳遞宇萬萬里，郎朗說道：

“人榜第一，顧溫。”

“地榜第一，顧溫。”

“天榜第一，顧溫。”

言罷，無空聲音消失，沒有繼續念其他余下眾多天驕名諱。

一瞬間，沐浴贊與鮮花的天驕們猛然驚醒，三座石碑好似化為了一個平平無奇的男子，微微回首了他們一眼。

何來的天之驕子，都不過是烘月之云罷了。

皓月何時出，浮云何時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