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檀輕扣桌面的指尖一頓。
程峰大喜:“果真是有麼?!”
季檀將猜測摁滅,仍舊道:“亦無。”
屬下面面相覷片刻, 又一人陳凱試探:“扣押的罪員里可沒有這種人, 大人想要試探誰?若是方便說出來, 咱們也好更有針對,群策群力吶!”
季檀不能說。很明顯, 郡主隨侍里頭,大部分人都不知耶律堯底細,有意瞞,他便不能破窗戶紙。
也就不能把耶律堯經歷過往、弱點,擺到明面上供眾人討論。
不過幸好,季檀也沒指屬下能想出個絕妙主意,擺了擺手道:“算了,忙你們的去吧。”
但試探還是要試探的,且只有一天機會。
明日中午,監律司一行人就要先行離開秦州。
等屬下忙不迭地告退,季檀沉片刻。
監律司本就擅報,偶爾和兵部刑部都有合作,偶爾也能聽到齊外的奏稟。是矣,他對這位明面上的生平很是悉,細細思索一遍,又找容松打探了幾句,很快,倒也有了一計。
于是,季檀起收筆,拿了拜帖,往州府衙門而去。
而在季檀思計的半個時辰,宣榕和耶律堯仔細講了季檀的為人事——
一般來說,作為緩和紛爭的平事人,就是要讓一方清楚,另一方不是刻意針對,所作所為都有可原,最好還要曉之以之以理,讓憤懣者認同對方行事邏輯,覺得二人能兄弟。
手下人別的不說,共事都很和諧。
但顯然,在耶律堯上,這一番努力以失敗告終。
青年始終似笑非笑聽著,宣榕每講一段,他應一聲,不贊同不反對。講完,問他有何看法。
耶律堯冷笑一聲。
宣榕無奈道:“你別這副表呀,有話直說。”
耶律堯道:“你說是就是,我沒有任何意見。畢竟我不像你,沒有朝夕相過,對他不。”
有點怪氣,但不妨礙宣榕就坡下驢,雙手合掌,笑道:“那好,這個結算是解開了對吧?不要對季大人有敵意啦。”
耶律堯歪了歪頭:“沒有心結啊。你看,是季檀先對我發難的對吧,我倆辯駁了幾句,互相攻訐對方短,算是半斤八兩。最后你卻只護著他,溫言細語打發他離開,然后單獨矯正我的看法——我哪敢對他有敵意。”
宣榕:“……”
親近之人才會斥責,君臣誼只會安。
但這話沒法說,只能微微蹙眉,百思不得其解:“你對阿松和昔大人,也沒有這般過啊……”
耶律堯濃睫垂斂,抿道:“你對他們也沒有這般過。”
宣榕茫然。
秦州算是天下糧倉、通樞紐,這里的驛站也建得大氣,其中最好的房間寬敞明亮。
外面還有一棵百來歲的銀杏樹,扇形葉片婆娑起舞,晃的影里,耶律堯偏過頭,把以退為進玩得爐火純青,輕輕道:“絨花兒,你沒發現你對他與別人不太一樣麼?為何,是有過什麼淵源麼?我聽說過,初見不同尋常,或者有些刻骨銘心的,這些人分量到底會不一樣的。”
“……”其實越過江南那事兒,宣榕早就把季檀當做平常臣子視之。重視季檀,也是因為這人穩重靠譜,毫無私心。
可也確實心虛,愈發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知怎麼開口。
似是可以隨口搪塞,但又有點不想扯謊敷衍。
數息下來,呼吸都了,出幾分不易被察覺的糾結。
耶律堯立刻心,沒舍得繼續令為難,輕嘆了口氣,撇開頭道:“好吧,是我的錯,我看他不爽,在呷……在無理取鬧。你不用在意我方才說的話。反正季檀明日就走了,我不再招惹他就是了。”
這返程五六天以來,耶律堯行事變得有幾分規矩謹慎。
宣榕一時還有些不適應,無奈道:“你說到做到?”
耶律堯抿道:“我哪次答應你的事沒做到。”
耶律堯確實說到做到。
沒有再招惹季檀。哪怕這人回到驛站后,半下午寫完草案,又來到宣榕這邊匯報,從黃昏到晚膳再到夜,他都不置一詞。
但到底心緒不快,趁夜離了驛站,去城中尋酒。
他每到一城,就喜歡打聽哪里酒最好喝。
秦州地中原腹地偏上,農牧種植為主,又沒有兩河防汛力,向來風調雨順,收頗。
作為小麥主產區,這邊釀酒也是一絕,從白酒到黃酒,一應俱全,甚至銷往外地,經常供不應求。
繁盛之國,鼎盛之期,宵都會推后。
雖是夜市鬧巷,但人流涌。
耶律堯問過幾個當地人,隨意挑了家看起來最平平無奇的街邊酒肆,要了一壺酒,喝了半杯,覺得還湊合,便讓店家又上了兩壇。
這里并非奢豪酒樓,又是夜時分,聚集了些三教九流,結伴赤膊耍牌,放肆飲酒。整個酒肆吵得不亦樂乎。
耶律堯權且把這些靜當做下酒菜。
他容貌昳麗,氣度恣意,又一言不發坐在角落,悶聲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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