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去了里面的作間。

    蘇雨眠沒繞彎子，開門見山：“老師，我覺得您的研究方向有問題。”

    不等歐聞秋開口，遞過一份文件，繼續說道：“周末兩天，我們三個梳理了一下目前課題的進度。”

    “除此之外，還對研究背景、實驗方法、數據，以及前兩期的結論，都做了復盤。

最后發現——”    蘇雨眠抬眼，直視歐聞秋：“第三期實驗遲遲沒有進展，或許并非本的問題，而是……整個課題從一開始就走偏了。”

    問題是三個人發現的，但何苗苗和林書墨不敢開口。

    那就只能蘇雨眠來做這個壞人。

    見歐聞秋陷沉默，也沒有就此停住的打算，“我知道，依您的格，不做就不做，一旦做了，就勢必要進行到底。”

    “即便最后證明是錯的，也必然要有足夠的數據支撐，證明這點。”

    “作為一個學者，追求極致，固然沒錯，可您有沒有想過，一個人的生命有限，力更是有限，原本能夠早做糾正、及時止損的錯誤，卻要花費大量時間來證明它是錯的，這有意義嗎？”    就像一場車禍，明明駕駛員已經察覺到車速過快，此時只要踩一腳剎車，就能避免悲劇發生，又何必真的撞上去，驗證一下是不是真的會撞死人？    歐聞秋長嘆一聲。

    “在這之前我猜測過，你們多久才能發現這里面的問題，一學期？一年？或者兩年？可我沒想到，你們作這麼快。”

歐聞秋眼里有慨，有驚訝，但更多的是驕傲。

    不僅發現了，連證據都整理好了。

    拍拍蘇雨眠遞過來的文件，沒有翻開，卻知道，里面所呈現的數據、結論都是事實。

    無法反駁。

    蘇雨眠愣住：“老師，您——”    “你以為我不知道研究方向偏離嗎？”    起初可能真的不知道，但隨著研究深，問題也逐漸暴。

    以歐聞秋的專業能力，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那您為什麼……”    “想問我為什麼沒有及時終止？”    蘇雨眠點頭。

    歐聞秋目黯淡下來：“我不是個好導師……”    這個課題四年前開始籌備，彼時，的已經很不好，加上……蘇雨眠放棄碩博連讀帶給的打擊，歐聞秋一病不起。

    整整休養了八個月，才逐漸好轉，但依然沒辦法全心投到學中。

    然而課題卻不能擱置。

    “……因為這直接關系到學生能否按時畢業，拿到學位。”

    研究生，顧名思義，就是要帶著“研究”的思維去做“研究”的學生。

    那這個“研究”到底如何衡量？    最重要的當然是論文產出，其次就是跟導師一起做課題的數量和質量，這也直接和論文掛鉤。

    歐聞秋病倒，課題又不能擱置，所以前期都是給當年那屆研究生自行探索。

    然而等徹底養好，回到實驗室，課題前兩期研究都已經結束了。

    這兩期，功送走了兩屆學生。

    如果一切順利，那麼如今正在進行的第三期實驗，也將功送走今年畢業生。

    歐聞秋：“……你以為我不想懸崖勒馬，及時調頭嗎？來不及了，已經在這艘船上投了太多，哪怕知道它終將沉沒，也只能不斷往上面加注。”

    積重難返。

    “不過幸好，還是有人發現了這里面的問題。”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    其他人真的一點知都沒有嗎？    蘇雨眠不信。

    可已經上了船，無法憑一己之力讓其調頭，那麼就只能……將錯就錯，一條道走到黑。

    畢竟，對于大部分研究生來說，他們志不在科研，拿個碩士學位也只是為了將來求職路上可以多一點優勢，占據先手。

    所以，論文對于他們而言，不是學就，而是畢業指標。

    倘若這時，歐聞秋突然跳出來，推翻整個課題，前面已經畢業的學生當然無所謂，可即將畢業的這屆研究生怎麼辦？    他們以課題為基礎，已經在早早準備各自的畢業論文了。

    并非歐聞秋不想調頭，而是不能調！    “這也怪我，不爭氣，在醫院躺了那麼久，發現問題的時候，為了那屆畢業生，我沒提，后來也一直沒提。”

    如今想糾偏也不行了，因為——形勢人。

    “但我還是很欣，你們這麼快就發現了問題，并且找到了關鍵所在。”

    蘇雨眠沉默。

    歐聞秋突然問道：“你覺得苗苗和書墨怎麼樣？”    “……您是問哪方面？”    “學思維，科研天賦，格態度。”

    蘇雨眠沉一瞬：“……綜合條件都好。”

    兩人都會思考，否則也不會發現這個課題有問題。

    發現問題之后，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逃避，而是驗證，這點兩人和蘇雨眠一樣。

    在驗證的過程中，兩人又分別展現出了各自的優勢——    何苗苗思維活躍，且記憶力驚人。

    林書墨冷靜沉著，能站在一定高度看問題。

    歐聞秋聽完，不由笑了：“看來，我沒選錯人。”

    “既然你們已經發現研究方向有問題，想來腦子里已經有了大概思路，那目前這個課題對你們來說已經毫無意義。”

    “我的建議是——”歐聞秋一字一頓，“按照你們現有的思路，重開一個課題。”

    “可實驗室……”只有一個。

    且這個實驗室規模遠不如邵溫白的實驗室，本無法同時進行兩個課題研究。

    歐聞秋：“跟院方再申請一個實驗室吧。”

    只有你們三個人的新課題實驗室。

    ……    談話結束，蘇雨眠向何苗苗和林書墨轉達了歐聞秋的意思。

    何苗苗眉頭糾結地擰在一起：“那現在這個課題就讓它一直錯下去，不管了嗎？這樣的研究還有意義？”    蘇雨眠：“方向錯了，不等于沒有研究意義。

任何一個結論都有探索的必要，無論對錯。”

    “只是我們現在有了明確的方向，與其把時間花在‘驗證錯誤’上，不如去‘探索正確’，相較而言，肯定后者更有價值。”

    但也不等于說，前者就毫無意義。

    科研浩瀚，學無邊，滾滾長河中，既有對，也有錯，共同作用，互相佐證，才能構建一個良好的科研生態。

    就像再清澈的河水，河底也有淤泥，水中也有魚群。

    如果只是水，那也不能稱之為“河”了。

    所以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