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4章 拔起蘿卜帶出泥

翌日一早，朱楨來到武英殿。

原本他跟太子是唯二兩個可以不經通傳，直接進殿的。

但今天卻被殿門口被攔下了。

“什麼況？”朱楨問守在門口的吳太監道：“這是我不讓見駕了？”

“沒有沒有，只是要通稟一聲。”吳太監朝他眉弄眼道：“皇上特意囑咐的，就是針對王爺一個人。”

“……”朱楨撇撇，隻好裝模作樣地拱拱手道：“公公早安，本王想求見父皇，煩請通稟一聲。”

“好嘞，王爺稍候。”吳太監便進去通稟。

“先晾晾他。”朱元璋聽完，繼續看帖回帖，盞茶功夫後，才個懶腰道：“宣。”

“皇上有旨，宣楚海滇王見駕！”吳太監趕忙拖著長腔道。

朱楨聞命進殿，一袞龍袍下擺，推金山倒玉柱，結結實實給朱老板磕了個頭：“兒臣拜見父皇，父皇龍安康，萬壽無疆。”

“哼。”朱元璋沒好氣道：“過年都沒給咱磕頭，現在來這套，耍什麼活寶？”

“不是，是兒臣意識到以前太不講規矩了。”朱楨卻搖搖頭，一本正經道：“所以從今天開始，應該痛改前非，一言一行都符合禮製才行。”

“你他媽的，氣你老子是真有一手……”看到最鍾的六兒子玩生分，朱老板氣得咳嗽起來。

朱楨趕起上前給父皇捋道：“是父皇先來的。”

“我是你老子！”朱元璋吹胡子瞪眼道：“而且是你先的，你不是上疏‘乞骸骨’嗎？”

說著他準確地從堆滿案的一摞摞奏疏中，出朱楨那本《乞骸骨疏》，啪啪的他腦袋，氣呼呼地罵道：“我你乞骸骨！我你乞骸骨！”

“我錯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老六趕忙抱頭求饒。

朱老板最後使勁給他一拳，結果震得自己的手都疼道：“他娘的，是翅膀了。”

頓一下，又黯然道：“你爹也老了，不然當年這一拳，非伱飛出三丈遠。”

“好漢不提當年勇，孫子都十幾個了，還能不老？”朱楨陪著笑，繼續給朱老板順氣道：“不過再老你也是我爹，當不了我爺爺。”

“滾你娘的蛋！”朱元璋罵罵咧咧的又給了他一掌。

吳太監卻暗暗松口氣，他們能到，六王爺一來，終於驅散了籠罩在武英殿上空的濃重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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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等不及拋棄年邁的爹媽了？”朱元璋將那封《乞骸骨疏》在老六眼前晃晃道：“來催咱趕批了放人？”

“還真不是。”朱楨趕忙搖搖頭，著自己的良心道：“兒臣自從上疏後，對父皇母后的眷之愈發濃厚，不得父皇再多留我幾日呢。”

“喲，這盆大口是抹了了？”朱元璋瞥他一眼道：“說吧，又要求你老子什麼事？”

“父皇，不是說好了，四哥的事兒過去了嗎？”朱楨這才賠著笑問道：“怎麼又鬧起來了？”

“況有變，有人想拿老四的事朕放過他們。”朱元璋冷笑道：“他們想屁吃呢？！咱朱元璋從來不人脅迫！”

“就是說，不是父皇想殺四哥？”朱楨松口氣道。

“這不廢話嗎，虎毒還不食子呢……”朱元璋啐一口道：“不過要是事態真惡化到那一步，咱就是殺了老四，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不至於不至於。”朱楨忙擺手道：“以父皇的英明睿智，哪能讓他們牽著鼻子走？他們想捆綁就捆綁？做夢去吧！”

“看來你有把握搞掂這攤爛事？”朱元璋定定著老六，難掩喜悅之。

“兒臣就是來出個主意的……”朱楨哭笑不得道：“說好了離京前沒有任何差事的。”

“但是咱也說好了，讓你帶著老四一起上路，”朱元璋卻吃定他道：“反正他這種況就沒法特赦了，那你就等著吧。”

“好好好，我接還不行？”朱楨正好舉手投降道：“父皇說吧，你想要個什麼效果。”

朱元璋環視左右，吳太監趕忙率眾無聲無息退下。

殿中沒了旁人，朱老板才疲憊的歎氣道：“咱也很為難。”

“你說說，仗才剛剛打完，咱就開始殺勳貴，天下人怎麼看？史書上怎麼說？”朱元璋鬱悶道：“你不敢說咱也知道。”

“兒臣怎麼不敢說？兔死狗烹殺功臣唄。”朱楨苦笑道：“咱爺倆得罪了讀書人，他們肯定怎麼難聽怎麼說。”

“倒也是。”朱元璋苦笑一聲道：“咱不該還有幻想的。”

“兒臣擔心的更實際一些。”朱楨緩緩道：“一個是胡惟庸案至今已經過去七年了，另一個是當時勳貴們畢竟沒有跟著造反。”

“他們中肯定有胡惟庸的同黨，八也跟他謀劃過大逆不道的事，但大部分勳貴跟胡惟庸好，是因為他是淮西勳貴集團的話事人，而不是想跟他造反。”

頓一下，他接著道：“綜合這兩個原因，兒臣擔心刨究底會株連太廣，將大量乾系不大，甚至無辜的勳貴都牽扯進去。”

“平叛不是向來寧枉勿縱嗎？”朱元璋不置可否道。

“那也不能刨自己的呀！”朱楨搖頭道：“凡事總是利弊參半，父皇也不能只看其害就不顧它的作用——淮西勳貴這些軍頭固然無法無天，但卻是大明的統治基所在。”

“沒有他們還有徐達、湯和、馮勝、傅友德……還有你們這些掌兵的藩王，傷不到大明的基。”朱元璋悶哼一聲道。

“傷得到。”朱楨卻斷然搖頭道：“區區十幾個勳貴，本確實影響有限，但就像父皇所說，平叛這種事，向來寧枉勿縱，猜疑一旦開始，就會迅速向中下層軍蔓延！”

頓一下，朱楨沉聲道：“因為歷史原因，大明的中高層軍，幾乎都是淮西出。這些人通過同鄉關系、上下級、聯姻，麻麻織在一起，拔起蘿卜帶出泥，十幾個勳貴就足以牽連到大半中高層軍了。”

說著他看向朱元璋道：“這才是兒臣說的搖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