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俘虜。
這四個字之重,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一下子沉默了片刻。
這意味著什麼,大家都很清楚,這意味著他們不會接妖族的任何投降,是要將他們徹底覆滅。
這是一場滅族之戰。
就連一向好戰的李長嶺都沉默了。
妖族也有孩子,也有婦人,他們或許從來沒有踏足戰場,這樣對他們的確有些殘忍。
陳朝掃視了四周一圈,說道:“本知道,諸位或許覺得這太殘忍了些,但仇恨這種東西,是不會磨滅的,我們能將割讓漠北三萬里的仇恨記數百年,他們自然也會記住今日之敗,留著他們,百年之后,或只有數十年之后,他們便會卷土重來,現在打贏這場仗便有諸多不容易,之后大家能保證打贏嗎?”
“到時候他們若是取勝了,定然會有更大的恨意,我們后的百姓,不會有好日子過。”
陳朝平靜道:“這樣的確有些殘忍,但若是有人要罵,就罵我陳朝好了,一勞永逸,以后即便大梁朝要為歷史,也是人族自己的事,再不能有任何別的來欺我們。”
陳朝這一番話,讓在場眾人都深思起來。
高懸是第一個開口的,他平靜道:“我贊。”
這位年輕的將軍,說了幾個字,“罪在當下,功在千秋。”
李長嶺也想明白了,一拍桌子,說道:“我們這些人,打了一輩子仗,在我們前面,大梁打了兩百多年的仗,還要讓子子孫孫都打仗?沒道理!”
有了他們兩人開口,其余的將軍們便都站起來,表示贊同。
沒有誰愿意自己的子孫后代,還需要走向戰場。
“不說別的,就是末將在這北境待了這麼多年,也早就膩了,這會兒正好,打完最后一仗,末將也想去看看江南風到底是個什麼風!”
“對,在這苦寒之地熬了幾十年,也熬夠了不是?”
“哈哈哈,末將尚未婚配,這要是用不著了,以后去找個江南婆姨,聽說水靈得很啊!”
一時間,整個大堂的氣氛都活躍起來,比之前要輕松太多。
陳朝看了一眼高懸,示意之后的事你們說了算,而他則是來到云間月側,低聲音,笑瞇瞇道:“阿月,你那閨生得正好看,以后不如嫁給我那弟子小賀如何,他是個老實人,本分得不行。”
云間月微微蹙眉,干脆拒絕道:“誰都別想打我閨的主意!”
“你看你,又急?”
陳朝笑道:“這不是好說好商量嗎?”
云間月冷笑一聲,但隨即問道:“陳朝,你怎麼不說你生個兒子要和我閨結個娃娃親?”
陳朝一臉嫌棄,“誰生那玩意?”
云間月湊上來,一臉委屈,“姓陳的,你他娘的,不是說要讓小賀娶我家小安?”
陳朝翻了個白眼,“你不是不同意嗎?”
云間月譏笑道:“原來你也是這等人?”
郁希夷趁機說道:“阿月,咱倆聯手揍他一頓如何?反正他再厲害,也沒辦法和咱們倆打。”
云間月一笑置之。
陳朝則是不聲地后退一步,好像是真怕這兩家伙聯手給他一拳。
兩個人在這里哈哈大笑,氣氛融洽。
……
……
議事結束之后,高懸留下來布置事宜,陳朝和謝南渡兩人則是來到城頭上,并肩看向遠。
謝南渡說道:“朱夏醒了,你應該再去看看。”
朱夏沒醒之前,陳朝去看過一次,這會兒醒了,他反倒是苦笑道:“有些不太敢。”
倒不是害怕謝南渡吃醋,是真的有些不太敢面對朱夏,倒不是害怕朱夏提出什麼要求,反倒是朱夏什麼都不提,才會讓他覺得更加愧疚。
“總歸要去看看的。”謝南渡遠眺遠方,雪停之后,前方漠北的積雪已經消融大半,有些野草,已經冒頭。
約可見綠意。
但實際上此刻南方一些州府,已經快要進夏天了。
“這一次若是沒有朱夏的兩瓶,做不這件事。”
謝南渡輕聲道:“為了你,的確付出許多,若是……”
話還沒說完,陳朝便搖頭打斷道:“即便你要想著委屈自己,但我從來沒有這個心思。”
陳朝說道:“有恩便要報,但這種事,哪里能這麼算?”
謝南渡不說話。
陳朝看了一眼城頭的士卒,這些士卒,大半是州軍,不過經歷了一場大戰,戰斗力比起來之前,明顯提高不。
“一道旨意,通曉南北,我這個弟弟是打定主意想要把這件事扛在他上了。”
陳朝頗有些慨,過去都是自己為自己這個弟弟遮風擋雨,但現如今,看著像是自己這個弟弟要為他遮風擋雨一次,說不,也是假的。
“兔死狗烹的事,終究是沒發生在我上,我有些高興。”
陳朝笑了笑,有時候做事的時候不覺得累,最累的,大概就是做了些事,旁人還覺得不夠,還是不滿。
這才是最傷人的。
謝南渡說道:“他即便這樣做,也是無濟于事。在這之前,你做的事太多,所有人都知道,現在的大梁,你說話更管用,北伐這種事,肯定也是你一力促的。”
陳朝微笑道:“這樣不也很好,上背著債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出這一兩件了,即便他們都不理解我,只要能給百姓真的做了好事,那就沒什麼。”
謝南渡想了想,也點頭道:“也是,最后一件事了,之后遠離朝堂,尋常人罵也就罵了。”
陳朝聽著這話,只是微笑看著眼前的謝南渡,不言語。
……
……
北伐最難的事,其實不是輜重和給養,實際上早在北伐的消息傳出去之后,雖然國庫已經見底,各州郡的百姓,再次勒腰帶,再次給大軍湊足了糧草,他們不是朝堂上那些所謂的重臣,他們很清楚,這一次北伐,要是能功,那麼他們真的至好多年好多年不妖族的侵擾。
最難的事,其實是整編軍伍的事。
之前一戰,大梁朝最為銳的邊軍,已經戰死十之七八,而后有無數州軍補充進來,州軍和邊軍本就不同,想要相互悉,也需要一些時間,為此高懸選擇將剩下的邊軍士卒打散,融各支州軍之中,由他們來傳授規矩和帶著練,這才在半月左右,將這支新的軍伍打造完。
但很顯然的是,這支新的邊軍,戰力暫時肯定是沒辦法和之前的那些邊軍相提并論的。
只是如今妖族,也無往日那般可怕。
那些才經歷一戰的州軍,并不害怕之后要發生的大戰,那些所剩不多的邊軍士卒,則是在期待著之后那場大戰,他們要在那場大戰中,為他們的袍澤兄弟們報仇。
隨著一車又一車的軍械和糧草運往北境,隨著天氣不斷暖和,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天快要來了。
于是在一個日頭暖和的日子里,那座北境長城之外,大軍列陣,最顯眼的,自然是由騎軍大將李長嶺領著的那十萬龍軍,如今十萬龍軍搖一變,為清一的騎軍,在李長嶺后,人馬俱靜。
李長嶺穿著一面鎧,手中一桿大戟,閃爍著寒。
他有些不太適應地扭著脖子,這多年沒有像是現在這般了?
陳朝和郁希夷還有云間月三人,并沒有站在高大的城樓上,而是就站在李長嶺前,陳朝看著高頭大馬上的李長嶺,打趣道:“這會兒的李將軍,才真有那種萬人敵的樣子嘛。”
李長嶺笑道:“鎮守使大人說什麼笑話?末將倒是清楚,就算是有一百個李長嶺,也不是大人一人之敵。”
陳朝嘖嘖道:“這套溜須拍馬的本事,是從寧大將軍那邊學來的吧?”
提及寧平,李長嶺的笑意漸斂,這位大將軍雖然出鎮守使一脈,但實實在在是已經在北境軍中樹立起了自己的威信,讓他們一眾將軍,都心悅誠服。
陳朝拍了拍李長嶺的座下那匹馬的馬脖子,笑道:“李將軍,別想這麼多,記住了,先過南疆,按著既定方向這麼走,這一次,沒有什麼修士參與其中,就是最簡單的雙方騎軍隊對壘,漠北三萬里,那般寬敞,實實在在是騎卒和戰馬最喜歡的地方,撒開跑就是了,可跑歸跑,別最后北伐不,被人按在草原上打啊。”
這一次陳朝和郁希夷三人會兵分三路,各自帶著一些修士先清理妖族的殘余強者,而留給李長嶺他們的,就是最尋常的妖族士卒。
李長嶺握拳錘了錘口的首,笑道:“鎮守使大人放心,要是真到現在還沒辦法吃下那些妖族士卒,我李長嶺這顆人頭,就先丟了去。”
陳朝搖頭,認真道:“不要你李將軍的人頭,本只要勝,只能勝。”
李長嶺重重抱拳。
陳朝微微一笑,“按理來說,李將軍這支騎軍最為銳,應當會第一個來到斡難河邊吧?”
李長嶺埋怨道:“要不是軍令在,末將只怕要第一個沖進那座妖族王城。”
對此,陳朝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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