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浚睨著,“還能為什麼?往后每日晨起跟朕習武,你這子骨再不歷練,便要垮了去。”
寧聞言十分犯愁,眼道,“陛下,臣還是不要了吧,您日理萬機....”
裴浚一個眼風掃過去,寧頓時不吱聲了,拽著被子,小聲問,“那臣住哪?”
裴浚不假思索道,“西圍房梢間收拾一間廂房給你。”
寧擁著被褥垂眸哦了一聲,也對,不住西圍房還能住哪。
養心殿不是能夜宿的地兒。
經歷了這麼多,寧現在也學聰明了,于是又笑問他,“那延禧宮這間屋子還能給臣留著麼?”
現在學會給自己留退路。
伴君如伴虎,哪日裴浚不高興趕走呢,能去哪兒?好歹有個地兒,回頭也不至于難堪。
裴浚聞言抬眼朝看來。
他慣來敏銳,幾乎要穿李寧的心思。
寧迎上他清冷的視線,不由得犯怵,立即補充了一句,“陛下,玉蘇為了我宮做,我不想扔下一人。”
這個理由勉強糊弄得過去。
裴浚雖然沒說什麼,可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正月初八,寧小日子結束,風寒也基本痊愈,太醫囑咐多歇幾日不要出門見風,寧給卷卷洗了澡,抱著它在床榻玩,思索一番將卷卷帶去養心殿的可能,最終放棄,只能先拜托楊玉蘇幫看顧,每日回來探它便是了。
十四這一日傍晚,寧收拾自己的行裝搬進了養心殿西圍房,柳海將梢間單獨收拾干凈給寧,梢間后面連著凈室,又用格柵隔出一間小碧紗櫥給擱放,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寧也很滿意了。
正月十五,裴浚要在泰殿宴請皇親,接見外臣,問李寧要不要陪他,寧笑盈盈搖頭,“陛下,臣約了佩佩姐和玉蘇姐,要去城隍廟逛花燈呢。”
不過是十幾歲的孩兒,玩也是理當中,裴浚搖搖頭,吩咐柳海安排人跟著。
寧見裴浚心無旁騖繼續看折子,心里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裴浚今年也不過二十,旁的世家子弟尚在學堂讀書,走馬觀燈,笑游長街,他脊梁上卻背負著整個大晉,寧侍奉裴浚這麼久,從未見他過花天酒地的心思,哪怕于一途,他也并非夜夜笙簫。
他雖然稱不上一位好的伴,卻絕對是最出的國君。
國君也是人哪,也只是不及弱冠的年。
寧大著膽子往他跟前一湊,
“陛下,要不您今晚給自個兒歇個假,出宮看看花燈如何?”
不敢想象,若是他愿意陪著出宮游玩,那會是怎麼一場人間喜樂。
裴浚抬起眸來,沒好氣道,“李寧,你一肚子吃喝玩樂的主意,當朕跟你一樣?”
寧立即站直子,小輕撇不吱聲了。
大約是看著那張雪白的小臉十分可憐,好歹是他人,他得罩著,裴浚環顧四,招來韓玉,“去取些銀子來。”
片刻,韓玉取來大小面額不等的銀票,林林總總十幾張,約莫有幾百兩。
裴浚姿態慵矜,手中執著朱筆往那疊銀票抬了抬眼,
“拿去頑耍。”
很干脆的語氣。
寧捧著一疊銀票哭笑不得。
上回除夕他給的封紅足足有一千兩銀票,都舍不得花呢,今個兒又給了這麼多。
就這麼沒出息地被一摞銀票給打發了。
寧早早來到東華門等楊玉蘇,依照約定的時辰楊玉蘇趕到宮門口,瞥見寧抱著個小包袱,氣不打一來,三步奔過去,扶著腰就開罵,
“李寧,你好樣的,你敢耍我!”
除夕那夜楊玉蘇回到家里,夜里遣人給寧送果釀,得知李寧沒出宮,差點給氣哭了,大年初三,陪著母親進宮給太后請安,打聽一遭,得知李寧著了風寒,獨自躲在延禧宮養病,心疼不已,當時為規矩所束,不能去延禧宮探,心中一直掛念。
從除夕夜那口氣一直憋到今日,要跟李寧好好算賬。
哪知那的人兒,乖巧地給做了個萬福,甜甜喚了一句,“玉蘇姐姐新年安好,寧祝姐姐康泰,事事如意。”
得,沒脾氣了。
舍不得罵,一把將人往馬車里塞,將特意給留的瓜果擺出來,就在這時,一只雪白的圓球從寧兜里竄出,聞著果香的味就一頭栽了進去。
楊玉蘇看著乎乎的卷卷,大喜過,“你把卷卷給捎出來了?”
寧笑,“是呢,我不在延禧宮,沒有人陪它,便捎它出來見見市面。”
二人一貓吃著果兒嘮嗑著,高高興興往城隍廟去。
城隍廟在城西曲子胡同附近,挨著惜薪司廠和柴炭廠,這里比起前朝市與東華門的西市不同,許多域外胡人聚集在此開鋪賣貨,有碧眼胡商,還有漂洋番客,個個著一口并不練的中原話,腰才萬貫,列肆高談,也是城隍廟一道別樣的風景。
沿途商販攤鋪排列如星。
人這一生都在治愈時的缺失,寧亦是如此,看著糖葫蘆小攤就走不路,時每每姐姐游逛回來,便穿著喜慶的小紅,手里揚著好幾個冰糖葫蘆,在面前炫耀,卻是一個都不舍得分給,小小的寧抱膝坐在臺階下,著自己挪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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