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鶴庭片刻前被姜瑾從夢中喚醒，說是言小世子到了。他恍然從夢境回歸現世，一路上都悵然若失，直至此時被言淮的語鋒刺了一下，才清醒過來。

看向那不羈的年，他聲音微啞：“八百里加急都跑不過世子的馬，閣下倒很辛苦。”

相看兩厭，言淮輕哼一聲，出皇帝的信，懶得與他周旋，“大人可有沒有需言某傳達上聽之事，有事說事，無事我可回了。”

畢竟他不像某些孤家寡人，可還有人等著他回去陪的。

梅鶴庭留客，“不如坐下喝杯茶。”

言淮擺手說沒興趣，梅鶴庭的姿態不激不隨：“我尋著一張治枯癥的方子，不知世子對此可興趣？”

這句單刀直的話讓言淮腳步戛然而止，心跳砰若擂鼓。

他沒有想到，會有和梅鶴庭心平氣和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的一天。

二人相對落座后，適時一碗藥熬好端了上來，梅鶴庭亦不啰嗦，向前比了比手：

“這方子某請周太醫在的數位名醫過了目，別無不妥，世子可放心。有勞世子帶給大長公主殿下，請服用。另外，莫提梅某，只言是世子尋的方子便是。”

“為何？”

散發熱氣的藥湯隔在兩人中間，將雙方的眉目都氤氳得模糊。

言淮不解梅鶴庭繞這麼大圈子有何目的，連帶也懷疑此藥的真實，鎖眉審視對面，“按說這是好事，這麼好的表現機會，何不自己送去？”

梅長生頓了頓，“以我與而今的關系，不會接。”

“不對。”言淮凝眸直視他，“若真能治病，以阿姐的自然分得出輕重。梅大人，你沒說實話。”

自南疆歸來的平南小將軍，無疑是位難纏的對手，若你被他嬉笑無度的外表迷，那便大錯特錯。

南詔國中至今流傳著一個說法——大晉的平南將軍，他領兵作戰的恐怖之在于，知己知敵，算計敵方糧草常常可細到以斤計。

與這等天生的將種為敵，錯一子，便是滿盤皆輸，更恐怖的是，哪怕步步為營不出錯，十有八.九依舊逃不開引頸屠的下場。

他道：“這方從何得來，方子在哪兒，配藥為何？梅大人，事關阿姐生死，我不知你怎麼樣，我是半點都不敢含糊的。你只給我一碗不明不白的藥，易地而，換你，你敢送到阿姐口中嗎？除非給我個確切道理，否則這麼遮遮掩掩，言淮只得告辭了。”

說罷他長而起，眼里出炯炯的戾氣。

那殺機不針對任何人，而是霍然將他至珍之人的生死存亡擺在青天白。日之下，勾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懼。

梅長生目如水靜，扣指敲了兩下桌面，示意對方稍安勿躁。

探手，從襟懷出一張紙，推過去。

“小淮兒？問你呢，這是什麼藥？”

耳畔清的聲音令言淮回神。

宣明珠未等走近檀木案，卻先聞到一子說不好的腥味，再看那瓷碗中的藥，比尋常的湯要都濃稠。

下意識便用帕子掖在鼻端，“這藥好生霸道。”

言淮了一下鼻尖，“阿姐，良藥苦口，這是我……我千辛萬苦得的良方，給太醫驗證過，真的有治好你，阿姐服下靜待效果，好嗎？”

宣明珠聽到那四個字，微微恍惚。

“有治好“——”這句話的份量有多沉，只有經歷過十四年前那場絕的人才知道。

當年一直在等這句話，可無論宮中的太醫還是民間的方士，都不敢為的母后做保。十四年后，也早早為自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知曉，小淮兒一直不肯放棄地替尋找奇方良藥，似上回從南疆淘弄來的祓蠱丸，還有他不辭勞苦得來的海上方，宣明珠在得到太醫首肯后，都一樣樣嘗試了。

都無效果。

宣明珠不愿傷他的心，含笑“唔”了一聲，“也行，不過你先把方子給我看看罷。”

還記得當日九皇叔再三叮囑，不許用別的藥。想著先得了方兒，回頭問過九叔再決定要不要喝。

對于九叔的話，宣明珠從小便認聽。這一宗連晉明帝也有些吃味，說哪有自家的寶貝閨，反而更向著叔叔的道理？

事實上，卻不單因為宣靈鹔為長輩，更因宣明珠自小被他拐帶出宮耳濡目染的長大，脾相投，對這位倜儻恣意得不像皇家人的皇叔父，天然信賴罷了。

言淮卻道他得的是藥，直接熬煮出來的，并無方子。

又信誓旦旦拍作保，“方子絕沒問題！”

因那藥方，是他親眼見著了的。

比起心頭，那張古方上更刺激他的三個字是：合。

——唯有與患病者有過之親的人，才有資格出這份藥引子。

他由此明白了，為何梅鶴庭的臉那般寡白，也懂了他為何要請自己從中上一杠子。

能熬出這碗藥的只有梅鶴庭，可生啖人，莫說是阿姐，換誰也難下去這個口。梅鶴庭與這張藥方，就像暗的影子一樣不能面。

而能勸說宣明珠喝下藥的，只有言恣白。

可笑兩個水火不容的男人，在這件事上達了共識。

他帶藥離開刺史府前，帶著幾分惡劣問了一句，“為他人作嫁，梅大人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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