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到底是寬的，手扶婢娥，曳下階而去。

一走，黃公公立刻打起神，踅進殿稟道：“陛下真神了！殿下果然按陛下料想的一般，問了老奴。”

宣長賜眉眼和，瞧著案上姑姑帶給他的汝州土儀。“什麼神不神的，姑姑關心朕，朕能不知麼。”

“黃福全，你說朕多給姑姑心里絆些牽掛，讓姑姑覺著朕需要，是不是便能撐住子，不舍得去了……”

“陛下。”黃福全聞言鼻腔發酸。

為長公主晉封原是件大大好事，可又焉知，無一層沖喜的意思在其中？

他見不得主子難過，有意岔開話：

“奴才明白了，陛下故意那樣說，是做戲給大長公主看的。陛下真是不易呀，為了真，還命奴才悄悄打聽墨娘子的閨閣事，連墨娘子流出的幾幅丹青手稿，也命奴才務必尋來呢。”

皇帝耳子一燙，當場把臉背了過去，“唔，給朕閉。”

夜，天邊月魄漸圓。

寶從回府后便有些心不在焉，連宮里送來筆親題的“鎮國”金匾，也提不起興趣跑去看一看。

晚膳后的小食是棗泥小月餅，往常最吃這個，今日卻意興闌珊，在窗邊手捧雙頰，月喃喃：“不知紅纓表姐這會兒還哭不哭？”

陸府。

許是大長公主派人跟隨的緣故，陸紅纓回府后，沒到任何刁難。

那個賞了一掌的父親陸學菡，聽說兒回來，走出門，臉窘迫地看著兒，說回來就好。

“纓兒，那日怪爹心急了，爹對不住你。然天地可鑒，爹絕未做過對不起你娘之事，你別胡思想，啊？”

陸紅纓木木地看他一眼，偏院那姓趙的人，分明已有了幾個月的孕，不明白這個男人怎麼能臉不紅氣不地說出這樣的話。

回到自己的院子，關起門來誰也不見。

晚飯過后，陸太夫人卻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踏足孫的小院。

第50章 主一怒

是日天剛放亮,長壽坊陸府門前戒嚴五里。

一百名暗赤繡甲衛，人手一桿長戟，自那漆黑的府門始，排出一條筆直長龍,駐設于道路兩旁,等閑不許人過。

曬死秋老虎的天氣,是被那片冰冷的兜鍪鎧甲撕出一道森寒的口子。

有明眼人認出——這像是大長公主府的親衛吶，尚公主的陸家正辦喪,大長公主卻發號這麼大靜,似乎不止是單單來上一柱香那樣簡單喲。

直等到日上三竿,等陸府戒嚴的事態賺足了坊間議論，宣明珠方遲遲擺駕去陸府。

回京之日,陸太夫人又是紅綢又是鼓吹的，很得了一番好名聲,怎麼著也該禮尚往來才是啊。非但如此,這一趟大長公主還帶上了大理寺的盧卿和幾名衙吏。

梅鶴庭外調之后，大理寺主簿盧淳風酌擢升，頂了空出來的缺兒。有這麼個公家人在場，等同昭示外頭，大長公主可不僅僅是去吊唁的。

人是在他們府上沒的，陸太夫人還一心想保住臉面上那層金紙兒，避開興師問罪的名目,可能嗎？

駕至陸府，林氏拄杖攜家眷出影壁相迎,面果然不大好看。

宣明珠畔噙著一層涼薄笑意，從陸家人上一一掃視過去，見名義上的那位三妹夫,目一頓。

陸學菡登時面煞白，慌忙避開視線，被祖母陸太夫人側擋住半個子。

這樣沒骨頭的東西！宣明珠冷笑拂袖，暫怒氣，抬履去靈堂為樊城上了三柱香。

而后，移駕正堂中，在一幅登泰山觀日圖的水墨幕帳下坐定，向一地黑的人輕乜，朝其中一個素白的影招手，“紅纓過來，坐到姨母邊。”

換了一孝服的陸紅纓沉默地來到宣明珠邊，看著姨母，言又止，最終只是紅著眼，坐在了宣明珠側的檀石杌上。

堂底下，陸氏三房的人都在了，垂肩拱手的一屋地男，面面相覷，誰也不敢率先開口。

與三公主那麼個心思淺耳的面人兒相，他們是了套路的，可眼前這位可大不一樣，從出生便是說一不二的長公主，如今又晉為大長公主，連陛下亦要禮敬三分。

一個鬧不好，真會出人命的。

陸太夫人輕咳一聲，長房媳婦張氏巍巍地近前奉上香茶，勉強笑道：“殿下大駕臨……”

“盧大人。”宣明珠看看日影，捻了捻小指節上的金約指，淡然開口，“審吧。”

“是。”

一直侍立在公主后的盧淳風應諾，面朝堂下道：

“據悉，樊城公主溺水前幾日，曾與駙馬提出和離，并發生激烈爭吵。我司現懷疑公主亡并非意外——貴府何人主事？將樊城公主邊的使嬤嬤來，將樊城公主落水之日，池塘園林的管事與附近大小奴婢喚來，將妾室趙氏帶來，陸駙馬請上前來！”

這一連串吩咐出口有條不，堂下眾人卻了。大長公主難道懷疑三公主是被人推下水的？這怎麼可能！

雖說陸三爺娶了公主后，兩人的便似那溫水煮青蛙，不好也不壞，三爺偶爾悶了，還背著公主在外搞花頭，可話說回來，哪個男人不腥，同樣的道理，又有哪個不要命的敢謀害皇家脈，嫌自己命太長了不？

陸太夫人臉上的和氣崩不住了，沉聲道：“殿下這是要在陸府設公堂嗎，試問我家犯了哪條罪，殿下又有何憑證，有何文書，便要私審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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