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娃娃臉版的陸大人轉頭對笑,牽在一起的手始終沒松,順口道,“十五及笄,阿儺今年二十四,自然不是小孩子了,可以嫁給陸大哥。”
送儺角一抿,掰開他的手停步。
后燈棚垂下的彩燈長绦,應風裊裊拂在氅領口的風上。
陸無咎隨之錯步,手幫撥去,俯下:“抱歉,一時得意忘形。”
送儺不是生他氣,大庭廣眾下,赧是有一點點,想得更多的卻是:“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知道杜將軍在公主那里的分量,是以便清楚陸大哥如此周折,是為了什麼。促此事的背后,他一定費了不心思。
對世俗庶務、人往來都不大通,幫不上他。
是有幾分懊惱自己。
“一點也不麻煩。”陸無咎一臉理所當然,讓放寬心,“這點小事都做不到,還談什麼家,一世打桿也是該當的了。”
掌司大人就是有那種一言化解煩憂的本領,灑淡從容鐫刻在神中,意氣風發。
送儺看得迷了,心中轉憂為喜,向來獨力承擔一切的人,突然覺得,萬事他,也了可以接的事。
陸無咎重笑臉,重新穩穩牽好的手。
“所以要不要糖葫蘆?”
送儺搖頭,陸無咎便給自己買了一串——一路逛來,他買的所有小食都是單人份的,要的,便是兩人分吃的親無間。見真不興趣,陸無咎一口咬下頂上那顆最大的紅果,吃得津津有味。
前一刻沉穩有加的陸大人出一臉孩子氣。
“那邊仿佛在套竹圈,”陸無咎又發現了有趣的,“過去玩一玩兒?”
陸大人自然不會對這種小兒科的玩意興趣,唯一的可能,便是想哄邊的姑娘。送儺忍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輕笑道:“我真不是小孩子了。”
不知陸大哥是怎麼想的,誠然,小時候樂趣很,從沒玩過什麼游戲,可已經長大這麼多年,對于玩樂的愿早已淡化了。
再者說,以的手,一把扔出十個圈能套準十一個,有什麼趣味可言。
心中正想著,忽聽不知從哪傳來一聲醒木拍案:“只聽那銀鎧將軍道:‘本將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是長山趙子龍是也!’”送儺目一亮,循聲去找。
目睹這一幕的陸無咎彎,不待開口,已帶著這個不好哄的姑娘往書場方向走去,“那哥哥帶你去聽書,長大的小阿儺。”
門樓旁那簡易搭的棚子里,著襖子長衫的說書人手執醒木,一折《長坂坡七進七出》正講得熱鬧。
陸無咎了銅板,揀了邊上一張長凳,牽著送儺坐下。
在場聽書的大多為升斗小民,花兩個銅板買個消遣,見進來一對緞墨氅氣度不俗的男,不多打量了幾眼,很快又被說書人里彩紛呈的故事扯了回去。
陸無咎慣會鄉隨俗,學他們的樣子后背微駝,二郎一翹,活就了個游手好閑的市井漢,一俊拔氣質瞬間斂盡,不再招人注目。
他覺察到送儺坐在人堆里子有些僵,攤平的掌心,抓過一攏瓜子倒上去。
送儺低頭看看瓜子,小時候路過集市,聽見一耳朵說書聲,便惦記了好多年。其實從沒有來過書場,哪怕對于這小小的零,也不曾嘗試過。
但邊有他相陪,哪怕事事陌生,也覺……很踏實。
見失神地捧著掌心遲遲不嗑,陸無咎眉心微,又手將瓜子掃回來,一粒粒剝好了放在帕子上,聚可觀的一堆,再遞過去,偏頭耳語:“一口悶下去,細細嚼,香著呢。”
抬眼,正捕捉到送儺一不地盯著他,眼神充滿依,陸無咎心神漾,結上下一滾。
他聲音低淺寵溺:“別看我,看臺上。”
一場熱鬧戲文,送儺聽了個過癮,散場后二人攜手出來,正喁喁說話,不防迎面看見一個人。
送儺眉頭很輕地蹙了一下,宣無疆怎麼也來逛燈市?
隨即漠然收回視線,勾著陸無咎的指尖,“大哥,我們走吧。”
宣燾猝然與兩人個對臉,看著他們上紋樣相同的玄緞披風,又注視兩人坦然牽在一起的手,心如堵絮。
自從南華觀中送儺出劍割袍斷義,他便認清,這個陪伴自己五年的姑娘,不會再回到自己邊了。
所以他忍著那份徹骨的煎熬,沒有再打擾過。
本以為不想,便可以不疼——
眼下對面相逢,宣燾的呼吸漸漸變得稀薄,好像變了些樣子,不那麼瘦了,雪白的臉頰出些潤,向來靜寂的眉眼甚至添了安恬,勝似從前。
比跟著他時好得多。
宣燾轉向邊那量高大卻長著張娃娃臉的男人,目微沉,他以為,至會是那姓陸的。
這又是誰?
男人淡然開口:“四爺,久違。”
聽見這道聲音,宣燾一愣,向對面那張臉上細看幾眼,自嘲地勾了下角,了然讓開道路。
二人牽手走過,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喧囂的燈市還在熱鬧著,在宣燾眼里織陸離的影,他扭頭,注視二人漸去漸遠的背影,知道自己方才想對陸無咎說一句:你照顧好。
之所以沒開口,是因為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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