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扮可以偽造,既然此事與太清觀也有淵源……你可見過張道長?”
“您懷疑此人是張道長所扮?這倒不大可能,奴婢看他們樣貌完全是兩個人,張道長不過三十許,那江湖道士應當年過半百了。”
“你還記得那人樣貌?”
“奴婢不完全記得,稍微還有些印象……”
元策朝李答風一抬下:“李軍醫擅丹青,你隨他去,將你記得的特征描述給他繪人像。”
李答風起去了書房隔間。谷雨忙跟上去。
元策又一指穆新鴻:“再多加一查探的地方——太清觀,還有那個張道長。”
穆新鴻也頷首退了出去。
眾人四散,屋里安靜下來,只剩元策和姜稚隔著一張書案相對而坐。
姜稚支著腦袋,指尖輕額角,想著這是什麼玄乎事,難道那老道士當真是個高人,可以預知未來,提前卜算出失憶之事?可就算真有如此神妙之事,與他非親非故,他又為何非要促此事呢?
正呆滯地出著神,頭頂影覆下,溫熱的指腹落上額角。
姜稚驀然回過頭去,看見不知何時繞到背后的元策,大睜起眼:“你做什麼?”
“不是頭疼?”元策拿拇指指腹在額角輕輕打著轉。
糙的繭摁著薄薄的皮,頭是不疼了,卻開始麻,開始了。
“我、我讓驚蟄來給我按,你這手法,一會兒給我按壞了!”姜稚起躲開。
元策雙手落了空,想了想,回頭朝一門之隔的里間問:“李答風,給人按額角,怎麼個手法?”說罷又高聲補充道,“哦,是給姑娘家,特別氣,特別金貴的姑娘。”
姜稚:“……”
直接報名兒得了唄?
門人似乎也語塞了一陣,片刻后才傳出聲:“輕點,別用你殺人的手法就行。”
“你看,我很輕了,”元策攤手,“你喊都沒喊一聲。”
“等我喊了你就出大事了!”姜稚瞪他一眼,轉走出書房,“正事都說完了,我回去了。”
“你一個人走得了夜路?門口等著,我送你。”元策走進隔間,跟李答風代,“我出去一趟,回來會晚——也可能不回來了,等不到我就先把畫收好。”
李答風從筆墨間抬起頭來:“知道了。”
元策點了下頭,轉要走又一停,想起什麼,回頭道:“李答風,你這醫也有誤人子弟的時候。”
“?”
“你還不知道吧,本不喜歡我兄長。”
“……”
“不僅不喜歡,還很討厭。”
“之前嫌棄我,全因以為,我是我兄長。”
“知道我是我以后——”
“恭喜你,”李答風面無表,提筆指了指他,“但我建議你馬上離開這里,否則我就不保證還能不能給你畫出個人樣來了。”
被元策送回院,姜稚也有些乏了,由驚蟄伺候著沐過浴,準備早些歇息。
從浴房一出來,卻見方才回院一路舉步生風的人還留在臥房里,正站在的妝臺前,俯歪頭看著那面銅鏡。
姜稚本想質問上一句“你怎麼還不走”,見他如此認真嚴肅地端詳著的銅鏡,心頭一走上前去,躲在他后跟著貓下腰:“怎的了,這鏡子可是有什麼不對?莫非也人過什麼手……”
“好的,”元策瞇眼看著鏡中人,“比我房里那面照得清晰。”
“你在照銅鏡?”姜稚一愣,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照什麼呢?”
“我在照——我和我兄長確實長得一樣吧。”
“……”
“能不能別提你兄長了?告訴你我討厭他了!”姜稚恨恨搡開他,在妝臺前坐下,拿起一只小巧的細口銀瓶,從里頭倒了幾滴潤手在手背,低頭抹勻。
元策站在后,彎下去,看著鏡中黛眉朱的姣好面容:“是啊,這麼討厭我兄長,看著我這張臉,為何還能喂我吃蝦?”
“……”
姜稚剛想說那不是被他這強盜的嗎,一抬頭才發現他捱如此之近,近到快與臉頰相,像在同耳鬢廝磨。
呼吸驀地一,姜稚想說的話忘了個。
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看著鏡中兩人相捱的畫面,的的確確,不記得對沈元策的討厭。
“所以呢……”姜稚張地看著銅鏡里的元策。
“所以,我是不是也沒那麼不干凈。”
姜稚眼底的繃忽而一散。
元策抬起自己的手掌,拿給看:“這只手,從它學會握刀以來十五年,不知沾過多——但你愿意吃我剝的蝦。”
姜稚間一哽,目閃地看著這只修長寬大、掌紋錯綜深刻的手,才知道他為何執著于那一句“我覺得阿策哥哥是全天下最干凈的人”,執著于愿不愿意吃他剝的蝦。
在那些不為人知的歲月里,他或許連自己都嫌惡這雙手過的東西。
姜稚腦袋卡殼,一時不知說些什麼來回應,胡道:“……吃幾只蝦算什麼,我不都跟你同床共枕過了。”
元策眼底閃過一意外,沒料會主提起此事,眨了眨眼道:“承蒙郡主不嫌,既然如此,今晚再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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