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青阿姊都開口了,你總沒話說,可以走了吧?”姜稚沖元策努努下。
元策沉默一晌,面向裴子宋:“突然想到我與子宋兄同窗一場,竟從未切磋過棋藝,不如今日手談一副?”
在姜稚反對這個傷手的提議之前,元策補充:“可用你未傷的那只手。”
“元策兄有此雅興,子宋定當奉陪。”裴子宋點頭,“那你在此稍候,我去隔壁取棋,雪青,你來同我搭把手?”
裴雪青疑了一瞬,看見裴子宋暗示的眼神,跟著兄長走了出去。
進到隔壁那間門房,見兄長合攏房門后,背對著一副苦大仇深,難以啟齒的模樣,裴雪青主開口:“阿兄可是有什麼話與我講?”
取個棋而已,哪里需要搭手,再說阿兄向來禮數周到,平白無故絕不可能將客人晾在一旁。
“雪青,阿兄知你從不任,故你說要來河西,阿兄不問緣由便陪你過來,可事到如今——”裴子宋嘆了口氣,“阿兄實在不可看你再這樣下去,不說你的出,即便尋常人家的姑娘,也絕沒有趕著給人做小的道理,你可明白?”
“……”
裴雪青慌忙搖頭:“阿兄,你誤會我,也誤會沈將軍了……”
“沈將軍為人恣意,待人何曾這般有禮過,他方才這樣對我,難道不是為了討好我這如父長兄,好與我提納你做小之事?他怕是一會兒手談之時便要開這個口,阿兄提前知會你,此事你莫怪阿兄,阿兄絕無可能答應。”
裴雪青又是哭笑不得,又是著急得解釋不清:“阿兄,當真不是這樣的!”
“如若不是,那你來河西究竟是為了誰,沈將軍今日究竟又是打的什麼算盤?”
“我來河西的緣由的確不能告訴阿兄,但我也許知道沈將軍為何如此——”裴雪青思忖回想了下,“不知阿兄從前可與郡主有過非同尋常的,我看沈將軍今日分明像在拈酸吃醋,向阿兄宣示他與郡主的關系呢。”
裴子宋一愣,猝不及防結了下:“我、我與郡主哪里有什麼非同尋常!”
“今日本是稚妹妹過來探你傷勢,沈將軍卻反客為主,將要說的話全說了,要盡到的禮全盡了,不愿與阿兄多一句話……阿兄顧盤問我,我倒要問問阿兄,你對郡主可是有什麼?”
“絕沒有!”裴子宋耳通紅,“……我只當郡主是位說得上話的同窗好友,絕無半分逾矩念想!”
隔壁,姜稚坐在客椅上瞪了眼元策:“瞧瞧,我就說你把人嚇到了,人家兄妹倆這會兒肯定在隔壁頭接耳呢。”
“人正不怕影子歪,讓他們去。”元策大喇喇坐在側,別無所謂的樣子。
姜稚低哼:“你這不是耽擱我放紙鳶嗎?”
“所以——你真的喜歡放紙鳶?”元策偏過頭來。
姜稚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什麼我真的喜歡?”
“你自己說的,什麼仲春二月,草長鶯飛,你的紙鳶不小心掛上樹枝頭,我站你后幫你摘下,然后你一回頭,我一低頭,我們就——”
姜稚愣了半天,終于想起來這是在背什麼詞兒,驀地撲上前一把捂住元策的。
元策靠著椅背,垂眼笑著睨:“捂我有什麼用,人家白紙黑字這麼寫著。”
姜稚悻悻松開他,端坐回去:“那故事是假的,是瞎編的,你還真當作是我跟你了不!”
“那你應當更不愿意當作是你跟——”元策在外省略了“兄長”二字。
……矮子里頭拔將軍還榮上了。
幸好那話本沒帶在邊,不然等他看完一整卷,指不定每天在耳邊全文背誦一遍。
姜稚懶得與他爭論,正巧裴家兄妹從隔壁回來,讓他和裴子宋慢慢手談吧,拉上裴雪青便去放紙鳶了。
客棧庭院,偌大的天井之上春瀲滟,碧空如洗。
裴雪青拿著兩只自己做的紙鳶給姜稚挑,問想要哪一只。
姜稚今日穿了一條青綠腰的郁金,便挑了那只與相稱的碧綠紙鳶,與裴雪青慨:“其實我好久沒放過紙鳶了,寶嘉阿姊不喜歡這等小玩意兒,我也沒有旁的閨中友,一個人放總覺傻里傻氣,也無甚好玩的。”
“你若喜歡,往后春日都可找我放紙鳶。”
姜稚遙想著往后,點了點頭:“明年春日,想必我一定在長安。”
因姜稚多年不放紙鳶,已經不太悉,裴雪青趁著東風先將那只紙鳶放上天,再將握到手中,只需稍稍牽引便可。
姜稚一手握一手拉線,高興地來回轉了一圈,一面與裴雪青閑談:“對了,我看你阿兄方才回來,怎的臉紅紅的?”
裴雪青將自己那只紙鳶也放上天去,笑著嘆息了聲:“阿兄果真誤會我與沈將軍了,我們方才爭執了幾句,不過我已解釋清楚了,無事的。”
“你與沈將軍本連個眼神對視都沒有,你阿兄真是想多了!”姜稚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什麼,走到裴雪青邊與耳語,“……說起這個,我發現你與他說話時好像很看他,是不是看他會有奇怪的覺?”
兩人不方便提到要的話,打著彼此都懂的啞謎,裴雪青點頭:“自然,就怕看著出神,冒犯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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