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眼睫輕。
意思是,如果京畿徹底淪陷,最大的救兵就是河西。而杏州是河西抵達長安的必經之地,河東若要阻攔河西,那麼包括杏州在,附近這幾個州都將是河東的必爭之地。
河東的兵鋒,遲早也會指向這里。
……
天一點點暗下去,正堂里掌起燈來。
燈火通明里,所有人都在等待消息,期盼傳回來的消息是京城已經鎮叛,二皇子已經被拿下。
戌時,一道勒馬的長吁之聲打破了刺史府的死寂。
一名通信兵在府門前連滾帶爬下馬,飛奔進來:“報——!”
所有人齊齊坐直子,卻在下一刻,心臟重重沉谷底。
“河東大軍境,上萬兵馬正朝我杏殺來!”
第78章
二十日前, 六月初七深夜,河東衙署——
范德年將閱后的信在指尖,引燭火燒灰燼, 角微勾:“我那長安的好外甥終于下決心了。”
“恭喜將軍!”一旁副將拱了拱手, “太子犯下如此大錯, 依舊弱無能到只會向圣上喊冤求, 可彈劾太子的折子一封封遞上去,圣上卻只讓太子足思過,二殿下愿立軍令狀自請賑災, 結果這立功的機會反倒落在四殿下頭上……二殿下這回總算死心了。”
范德年八字須一撇, 中氣十足地哼笑一聲:“早跟他說過, 就算他扳倒太子,也得不到儲君之位,只要他背后有我這舅父在, 有我河東在, 他的父皇防他便如防洪水猛。這孩子, 非要等到他四弟嶄頭角才幡然醒悟, 我河東的兵馬都等疲了。”
“二殿下畢竟年輕, 不撞過南墻,終歸舍不下父子, 所幸二殿下清醒的節骨眼剛剛好,這一場天災, 朝廷和河西皆始料未及,連老天都在助將軍一臂之力!”
范德年執起一卷羊皮地圖,手一揚鋪展開去,垂眼看著早已勾畫過千萬遍的行軍路線,抬起食指, 順著那條的線從河東一路慢慢劃向長安。
“十一年了,當年與寧國公一同拱衛圣上回京登基,走的也是這條路啊……”范德年瞇起眼,像在回想久遠到仿佛已是上輩子的事,“蒼鷹,你說這些年究竟是我變了,還是圣上變了,還是……我們都變了?”
蒼鷹低下頭去,握拳于左前襟:“卑職只知,卑職對將軍的忠心永不會變!”
“好,好——!”范德年快意大笑,“宮里就給我的好外甥打理了,你我二人兵分兩路——”
“卑職明白,將軍只管直取長安,放心將后背給卑職,卑職定誓死拿下杏州沿線,阻河西援兵于杏之外!”
當下,六月二十七,杏城刺史府衙,報信的士兵一句“大軍境”話音剛落,堂中三人驀然起。
朱逢源穩了穩頭頂的烏紗帽,一指堂下士兵:“從哪個方向來?預計多久抵達?”
“從東北面來,預計不足三刻便可抵達!”
姜稚和裴子宋張地對視一眼。
等了一個時辰消息,雖已做過各種各樣壞的打算,卻也沒想到叛軍來得如此之快……
朱逢源:“令魏長史和曹司馬各率兩千人馬,前往東城門和北城門迎敵!其余人馬留守西南兩面!”
“是!”士兵飛奔下去傳令。
裴子宋神繃:“朱刺史此戰可有把握?”
朱逢源兩指并攏,一指城頭方向:“裴公子放心,我杏城是易守難攻之地,除去今日派去平的人馬,還余守軍五千,方才也已提前疏散百姓,清通城中干道,當能夠應對上萬叛軍!”
姜稚疑問地看向三七,低聲道:“范德年不像會打無準備之仗,既然這些兵馬不夠攻下杏,為何不派足人馬?”
三七答道:“想來是沒法派足,叛軍要拿下的不止杏州,為打各州一個措手不及,必要同時兵分幾路,其余各州若不曾像我們這樣提前布防,的確很可能被奇襲攻破。”
“這麼說,方才派出去報信的人還是晚了……”
三七握拳點了點頭:“看叛軍來勢,京畿必定已經陷戰事,咱們附近各州也都面臨強敵,無力彼此支援,唯有各自守好腳下陣地,幸好您所在的杏易守難攻,比起別州,目前咱們的形還算好的。”
姜稚抿了抿干燥的:“既然杏易守難攻,叛軍若拿下杏,等于擁有一座堅固的堡壘,待你們將軍千里帶兵馳援,對上這座堡壘,便會落于范德年的下風,是不是?”
“沒錯,何況……”
何況眼下這城中既有玄策軍的未來夫人,或可撼河西,又有相國之子,或可撼裴相,對范德年來說實屬意外之喜,拿下杏更如同錦上添花。
姜稚聽懂了三七的言外之意,牢牢攥了袖。
四面皆敵,與裴家兄妹已無路可退,唯有——
三七:“小人必定誓死保護好您!”
“是我們要一起,誓死守住杏。”姜稚盯住了三七。
恰此時,魏寂把著腰刀匆匆步正堂,朝上首拱手:“大人,已照您吩咐部署完畢。”
朱逢源擺擺手:“這時候就不必親自來報了,速速上城樓指揮坐鎮,我隨后就到!”
姜稚看著兩人,思量來去,還是不太信得過他們的部署,想起曾在玄策大營見過玄策軍守城時的井然有序,與朱逢源提議:“不知朱刺史可否允許我的人一同上城樓督戰,他們經驗富,配合默契,若分散在各個關卡,各城門之間更易彼此策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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