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寧窮盡目力，迅速掃視對方兵力——步兵占了半數，還有些帶著投石車和陶罐的火力部隊。其余幾乎都是騎兵。看來這徐家軍當年的銳騎兵，許多都是死派，所以一同反叛了木朗。換句話說，此刻平谷關外雖然兵力更足，但騎兵數目也就是與叛軍不相上下。

騎兵，是大燕和周邊國家最重要也最強大的機部隊。哪個國家騎兵多，騎兵強，基本就決定了武力的強盛與否。

若被他們逮到機會逃走……那平谷關外就會有一支非常強大的流竄叛軍！假如與西蠻或其他部落勾結，就會形掎角之勢，威脅國門外！到時候，將有國土失陷、百姓流離，幾十萬人的生命朝不保夕……

“BALABALA……聽懂沒有！”木朗的吼得聲嘶力竭，“只要你投降，我保你不死！甚至，我還可以讓我弟弟救杜玉章——你恐怕還不知道，杜玉章當年不曾騙你。是有人在其中搗鬼，陷害了他。那畢竟是我師弟，所以我已經找到那人，死了他。到時候我也可以替你與他解釋分明……”

木朗自詡十分察人心，他早就看出杜玉章對李廣寧深種，更從當初李廣寧對杜玉章的偏執占有里推測出李廣寧對杜玉章的不能放手。這一次李廣寧竟然遠赴平谷關陪杜玉章治病，更他確信自己的推測。

他本沒看出李廣寧聽到這番話，臉已經沉得快要結冰了。

——真是恬不知恥！自己做下那樣卑劣勾當，此刻竟然還妄想改頭換面將黑鍋扣在別人頭上，達自己目的！這個木朗……朕恨不得現在就了他的皮！

——可現在，卻還不是時候。要想個辦法穩住這些叛軍，消滅這些騎兵。最起碼，這些馬匹都是戰略資，不能落在叛軍手里！

“朕聽明白了。”

李廣寧突然開口，打斷了木朗的話。

“容朕考慮一二，再作答復。”

“陛下！”

邊的侍衛震驚了。才想勸阻，卻見李廣寧手掌一擺，阻止了他。

“但若是朕答應了，你要保證朕邊侍衛們都能安全離開。”

木朗其實本沒想到李廣寧會這麼干脆的答應。他設想的最好結果，也不過是李廣寧破口大罵，他再將條件降低，雙方幾討價還價……最終，不管李廣寧是否同意，他也能有籌碼與后的平谷關軍隊周旋。

可李廣寧若是答應了……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不僅他自己被重重包圍的危機解了，還能撈到大好，說不定就能占據一塊地盤，真的做個土皇帝了！

“好！我木朗一向仁慈，若是你肯投降，我當然不會難為你手下那些侍衛！所以你何時投降？”

“朕說過了，朕要再考慮考慮。”

李廣寧卻直接步下了山梁，依舊沒有正眼看木朗一眼。

“你們的人停戰。不然，朕就不必再考慮，一直斗到魚死網破就是了！”

……

李廣寧影從山梁上消失。木朗邊一個叛軍將領咬牙切齒，

“為何不一箭將他下來……那不就萬事大吉？”

“蠢貨！”

木朗一聲呵斥，

“若不是顧忌李廣寧在此，門外那些大燕軍隊早就強攻了！李廣寧不能死，更不能逃，一定要落在我們手里！不然，這次麻煩就大了！”

“可是，他能乖乖配合嗎？”

“乖乖配合恐怕不行。但是只要他還怕死，他就不得不配合……”

……

山梁另一側。李廣寧沉著臉，慢慢走下來。眾侍衛都聽到了他與木朗的對話，一下子都圍了過來。

“陛下不可啊！”

“那個木朗簡直欺人太甚！陛下，絕不能中了他的詭計！”

李廣寧一抬手，眾人都住了口，眼著他。

“你們不必擔心，朕自有決斷。絕不會當真對他屈膝，辱沒我大燕皇室列祖列宗的榮譽。”

“可是陛下……”

“朕與外面韓大人已經有了默契。到時候……朕自有決斷。”

……

【山谷口外】

韓淵與白皎然站在高，眺著山谷。他們能看到那一道山梁，也能看到叛軍們盤踞在山谷口，以及平谷關軍隊對他們的包圍。唯獨山梁之中，李廣寧他們的況，被高高的山勢叢林所阻擋著，一點也看不到。

此刻山谷有兩道濃煙騰起。似乎是叛軍向里面投擲了什麼東西，燒了起來。白皎然的心越發焦灼。

“叛軍竟然有這麼多騎兵……”韓淵眉頭蹙，神凝重，“絕不能將他們放走，不然將心腹大患！一定要將他們全殲于此！告訴徐浩然，做好強攻的準備！”

“韓淵，你說什麼？你要強攻？”

白皎然吃驚不小，一把扯住韓淵袖口，

“可陛下他還在里面……”

“我已經將我的計策傳給陛下了。就在之前那封信燕傳書中。”

“那封信……”

白皎然回憶信中容——“陛下，臣韓淵叩首。臣已來到平谷關，與白皎然匯合，并點兵接應陛下。三年前與陛下分別后，臣日日惦念陛下龍安康。臣在異鄉，只見他人，不見陛下。每每夢中得見陛下龍，醒來卻消弭幻滅。

五月七日與陛下分別形，依然歷歷在目，想來如昨日重現。臣對陛下一片忠心，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此次點兵，臣一定以陛下安危為重，絕不冒進，請陛下放心。

……

【山谷】

見四周侍衛還一臉茫然，李廣寧為他們解釋道，

“韓淵等到今夜過半后，一定會強攻。他已經在信中明說，要朕改頭換面，準備好突圍。他大概已經準備了頂替朕天子份的人選了。”

“什麼？”

侍衛們本不著頭腦，

“韓大人是在信中說的？那信燕也被叛軍下來好幾只……這計劃會不會已經泄？”

“這卻無妨。三年前五月七日，除了朕與玉章，怕是無人知道其中含義。”

——那正是韓淵幫助杜玉章改頭換面，用替辦法連夜逃走的日子。加上信中“只見他人，不見陛下”“夢中得見，醒來幻滅”的字樣，韓淵的暗示其實已經昭然若揭。加之“昨日重現”這一句，那行時刻想必也如三年前一樣，是在午夜時分。

——至于“絕不冒進”……其實韓淵行事何曾冒進過？除了三年前那一次，他哪回不是老巨猾，想好退路才會行。這一次特意強調，必定是反其道行之，提醒他這個陛下，他是要冒進行，孤注一擲了。

“總之，大家打起神，磨礪箭矢，備好武行囊！只等午夜時分，與援軍里應外合，向外突圍！”

……

夜。山谷之中火通明，將士們枕戈達旦，無人能夠眠。

經過一整天的激烈拼殺，所有人都累了。但是所有人的神都繃著。他們都知道，到了午夜，就是生死攸關的強攻戰！

“陛下……臣還是覺得不妥。”

說話的是淮何手下一個百夫長，此刻淮何秦凌都不在，他就是此間的統領了。

“為何不能與他們涉，讓陛下先出去？強攻雖然出其不意，但我們需要從大軍中殺過去，陛下您又是雙方矚目的焦點，實在是太危險了！這個韓大人，竟然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他一定是考慮到了這一點。”

李廣寧微微一笑。他臉上也帶著硝煙痕跡，還染了些。戰中無暇拭，反而顯得他更加朗風姿。

大燕承平太久。李廣寧這個太平皇帝也做了太久。若不是此番與侍衛并肩作戰，幾乎人忘記了，他當年也曾率領軍隊，代先皇親征過的。

“什麼？那他……他竟然不顧陛下安危！他的忠心在哪里？”

“你錯了。正是因為他沒有一定要保下我，才讓我放了心。這個韓淵，原來真的是一片忠心。”

李廣寧目悠遠，往黑漆漆的山林中去。

“他小節有虧，卻心中有大壑。在他眼中，大燕，才是第一位的。原本，我還擔心韓淵做事太過圓，怕他骨頭不夠，不該妥協的時候會去妥協，一個太不圓的白皎然去牽制著他……現在看來，反而是多慮了。看來，就算朕當真不在，也可放心了。”

“陛下？您……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李廣寧依舊出神地看著那一片山林。

“我問你。若是在朕與大燕之間做一選擇，將一個放在絕對安全的位置，另一個就要險境……你說說看，你會選哪一個？”

“陛下！”那侍衛臉頓時慘白，撲通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開玩笑，這可是道送命題！陛下這是怎麼了，自己哪里做錯了，陛下想取自己狗命嗎？

“哈哈哈！起來，不用這麼驚慌！”

李廣寧卻大笑起來，

“這就是你和韓淵的不同——等到有一天，你也能底氣十足地在朕面前擺出你的答案，那時候你也可以獨當一面，替朕守衛一方了！”

李廣寧一把將侍衛拽起來，按回原位坐好。他自己卻負手而立，目環繞過這夜中的山谷。

明明前途兇險，李廣寧卻笑得暢快。他能覺到前那小小玉佩自己皮，就好像杜玉章還陪在他邊。

知道他的大燕會安然無恙，李廣寧的心，就不由自主地轉到了杜玉章上了。

“卻不知道玉章他們翻過這道山梁沒有？可曾安然到達大道上？原本還擔心他們會被游的叛軍發現。但既然徐浩然他們來了，后方想必都是平谷關的人了。所以玉章，應該是徹底安全了吧？”

李廣寧心中越想越寬，忍不住手住那玉佩。手指上割傷很深，按在玉佩上陣陣刺痛。可李廣寧卻覺得這疼也那麼甜，帶著新生般的喜悅。

……若是玉章能平安無事，舊疾痊愈……若他能替朕，看著我們的大燕最終承平盛世，長治久安……

李廣寧目悠遠，思緒也飄到了遙遠的未來。眼前似乎真的徐徐展開那樣一副輕快好的畫卷。可突然，他目盡頭，出現了幾個小小的人影，從山林深鉆了出來。

“那是什麼人？”

李廣寧一愣，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