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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寵難為》 西蠻的草原啊它那麼綠之十二

頭疼?

杜玉章一愣,隨即恍然大悟。當初在東宮的時候,李廣寧心事就重,也很要強。若有要事,他夜不睡也是有的。天長日久,就落下了思慮過重就會頭疼的病。這也是老病了,原本杜玉章也知道。

只是幾年不見,杜玉章幾乎忘了這件事了。

其實,方才那太監本用不著問什麼休不休息,要不要醒神湯。李廣寧從不喜歡難為自己,若沒有什麼事,他自然會在房間里歇著。一定要出去,就是有必須出門的理由。所有問來做什麼?平白他煩心。

這種時候,若是王禮在,只會自己將事都安排妥當,李廣寧些心。然后適時送上那一碗熬好了的醒神湯。從前在東宮的時候,這碗湯常常是王禮端給他杜玉章,杜玉章再親手端進去的。

——王禮人呢?

杜玉章環視一圈,并沒有看到那位悉的老人的影。領頭的將軍他不認識,就連李廣寧邊的侍衛,都換了一批人。

畢竟是三年過去了。大燕的朝堂上,李廣寧的邊,其實也早就是一代新人換舊人。

這一瞬,杜玉章有些恍惚。他從沒有這樣真切地到,時間將他與李廣寧推著向前走了多遠,又曾分隔了多久。

“……還不讓開?”

一聲帶著怒火的低斥,杜玉章一個激靈。他回過神,才看到李廣寧所坐那輛馬車已經近自己面前,車夫揮著鞭子,對自己怒目而視。

“再不讓開,就你了!一點眼力見也沒有?你可知這馬車上坐的是誰?快讓開!”

車夫被阻了前路,神極為不耐。手中鞭子高高揚起,示威般甩在地上,清脆地一聲響。塵土四濺,揚了杜玉章一臉。

“咳咳……”

一邊咳嗽,杜玉章一邊向后退了幾步。今日不知怎麼了,他從進了這將軍府就不對勁。呆頭呆腦,竟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恐怕看在旁人眼里,就像是個笨拙的蠢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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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的茫然中,馬車開始向前。三輛馬車,一輛接一輛地從他眼前經過。他盯著最前面那輛,一直到它出了將軍府大門。車簾一直遮得嚴嚴實實,晃都沒晃一下。

反而是最后面的一輛突然停了下來。

車簾一掀,韓淵的臉了出來。

“等什麼呢?上車啊。”

……

杜玉章失了魂般坐在韓淵邊,就連韓淵往他手里塞了一個茶杯,他都沒有察覺。直到馬車一個顛簸,茶水濺到手背上,他才驚地低頭看了看。

“怎麼,魂兒丟了?”

韓淵斜著眼睛瞥他,

“和陛下慪氣呢?”

“……”

“那天集市上的事,若是你要怪,就來怪我。薩滿祭祀的主意是我出的,就連那個假祭司也是我找的。你要氣不過,就跟我絕個一年半載的——可別再折騰陛下了。沒意思。”

“……”

“陛下昨天,跟失了魂一樣。王總管連夜來找我,我去看了一眼,陛下沒見我。我還以為他要頹喪個幾日,結果陛下今早上一早就堵在我和白皎然房門前,說今日與西蠻的和談,他要親自去。”

韓淵喝了一口熱茶,

“……我還以為他是想去找你。”

“是啊,今日是最后的談判了。”杜玉章愣愣地說,“西蠻那邊也在準備了。這幾日我沒有幫他們整理文書……也不知他們準備得如何。”

“杜玉章,你還真把自己當西蠻人了?”

韓淵幾乎被他氣笑了,

“他西蠻文書準備得充不充分,管你什麼事?你怎麼不來替我們大燕籌備呢?”

“……大燕有白大人。”

“白大人怎麼了?白大人就活該累死嗎?杜玉章,你有沒有良心——當年他可是心疼你的,天天陪你辦公到半夜三更。怎麼到他主政,你就忍心讓他自己挨累?你可知這次案牘文書就壘起半人多高,人坐在書案后面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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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淵義憤填膺,咣當拍了桌案。車子又顛簸,茶壺蓋一下子震了出來。韓淵眼疾手快,又將它一把接住。

“對不住。”

“算啦,不跟你計較。”

韓淵將茶壺蓋放了回去,似笑非笑地來了一句,

“反正挨累的也不是白皎然。”

“啊?不是白大人?那……”

“之前為了你和陛下,老子了傷,差點死在平谷關外。”

韓淵話說一半,突然扯開領子,壯的肩膀出一半。一道深深的箭疤釘在鎖骨,皮猩紅猙獰。

“看到沒有?你和陛下欠了我半條命。”

“……”

“后來白皎然一直在照顧我。這十天來,不眠不休案牘勞的,不是他。”

杜玉章抬起眼簾。他心中突然一口而出,

“是陛下?”

“嗯啊,是陛下。”

“……”

“所以你什麼時候回來,去輔佐陛下?”

“……白大人文思敏捷,足以勝任。”

“別再打白皎然的主意。老子回來了,舍不得他那麼累。這他媽是人干的活嗎?十天功夫,活生生把人熬瘦一圈。白皎然不能干——老子心疼啊。”

韓淵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仰頭喝了個干凈。明明是清淡茶湯,倒被他喝出了烈酒的氣勢。

“……所以,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也心疼心疼你的陛下?”

“陛下……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邊能人無數。他高居天子之位,若是他需要,有的是人去輔佐他。韓大人這話說得太過偏頗,陛下何至于這樣孤立無援?讓我覺得,你就是想我心生愧疚。”

“哈,我你愧疚?杜玉章,三年不見,長進不小,都學會不講理了。這話說得好,有我老韓不要臉的風范。”

韓淵笑著搖頭,手中茶杯咣當撞上了杜玉章手里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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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喝一個,敬杜大人的臉皮。”

“韓大人,你就別拿我開心了。”

“我沒拿你開心。杜大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愧疚和心疼是不一樣的,對吧?”

“……”

“何況,就算真是愧疚,也斷沒有我你,就能你心中不舒坦的道理。你心里究竟為什麼難,你該比我更清楚。陛下其實也可以讓旁人代筆——不,準確地說,陛下就該將這種事給旁人去做。堂堂大燕天子,朝堂上養那麼多文,難道都是吃白飯的?你說他為什麼非要事必躬親?是為了你愧疚,你心疼?可是看你的樣子,昨日陛下去找你時候,并沒有對你說過他這十天是怎樣勞心勞力,為了這次邊關談判熬盡心吧。”

——何止沒有訴苦。李廣寧本沒有一個字,提到這些。杜玉章恍惚間想起昨日,似乎李廣寧一直掛在邊的,只有“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和“跟我回去”。

“所以你看,杜玉章。陛下做這些,也只不過是因為有的人特別看重這些——那個人太傻,也不知道喜歡喜歡高厚祿良田宅什麼的,反而就想著邊境安定,生民樂業安居。陛下沒辦法,想討他歡心,就只能投其所好——這十天里,陛下心里大概想的是,若這次談判果很好,那個人一定會很高興吧。”

韓淵說到這里,視線已經毫不掩飾地盯在杜玉章臉上了。他一邊將空茶杯在手指間旋轉得飛快,一邊說,

“所以啊,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你知道這麼大個國家,要國泰民安,要百姓安定,究竟他媽的多難嗎?你出的難題,難道真打算袖手旁觀,累死陛下拉倒?到了現在你還不吐口,你可知道陛下的傷還沒好,醒過來之后卻一天都沒休息過?老杜啊,差不多行了。不是我說你——難道你還想跟蘇汝個親,撈個西蠻主夫人當一當?”

——昨日陛下不是沒有見你嗎?怎麼連這話,你都知道了?

杜玉章神思恍惚,本沒注意到自己已經將這句話口而出。直到啪一聲清脆響,他才發現,韓淵手中那茶杯已經落在地上摔碎了。

“……”

韓淵也不笑了。他坐正子,將手往案桌上重重一拍。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你再給我說一次。”

“昨日陛下去找我……出了些誤會。”

方才韓淵一番話說得杜玉章心頭沉重,繃繃的十分難。他也只簡略將昨日爭吵和誤會的經過說了,就不再開口。

韓淵著下琢磨了片刻,深深吸了口氣。

“陛下竟然沒有揍你。”

“……”

“你給陛下帶了綠帽子。可陛下竟然沒有揍你,更沒有強行將你帶走……”

“韓淵,我和蘇本就沒有私。”

“我當然知道。”韓淵不耐煩地打斷他,“可陛下知道嗎?陛下什麼脾氣,什麼子,你自己不清楚?他居然能忍得了這個?別說是他,若是小兔崽子敢給我……我肯定二話不說先上去把他給……咳咳。總之這事不太對勁啊。”

韓淵突然想起了什麼,

“你是不是有什麼沒說,在瞞著我?昨天陛下就很不對勁,加上你說的這些——你給我老老實實說個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談不上瞞著你。”

杜玉章心更加低落。他垂下頭,沮喪得仿佛一朵蘑菇,

“只是,我恐怕是……傷了陛下的心了。”

“陛下心思深沉,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你想傷到陛下的心,還真不太容易。怎麼回事?”

隨后,他將茶壺潑倒那一幕說了出來。說完后他心里更不舒服,抬起頭卻發現,韓淵看他的眼神,似乎帶著憐憫。

“杜大人,我從前倒沒發覺,你往人心里捅刀子的能耐居然這樣一流。我說你什麼好?”

“……”

“陛下騙你是不對,獨斷專行更是不對,可他不知道他那麼做不對啊。他是皇帝,從來是萬人圍著他轉,哪能突然就開了竅,一下子就盡善盡?”

“我從沒要他盡善盡……”

“我知道。你只是生氣,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和陛下不一樣——他不知道那樣會傷人,所以他才傷了你;你明知道這樣子傷人心,傷心了會疼得厲害,你為什麼還要去傷他?”

“……”

“杜玉章,你不是這種人啊。怎麼突然這樣任起來了?你任也不要,可你不能故意往人心里的傷疤里。你若是真不能原諒陛下,就與他分手也就罷了。可你原諒了他,卻又冷不丁舊事重提,還讓他以為你喜歡上了蘇汝——杜玉章,這事做得可太不地道了。”

杜玉章抿了又抿,幽幽嘆了口氣。

“其實最開始說那句話,我也不過是與陛下賭氣。本想他也知道被人騙了心里難,再當場跟他說清楚。可沒想到突然生了變故。那壺茶……蘇汝又突然現……我……錯,到了今日這局面。韓淵,你說我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直接去找陛下啊。”

“可我看陛下今日神,似乎并不愿意理我。”

“你居然擔心這個?就算你直接闖進陛下的馬車,又能如何?陛下能舍得治你的罪,砍你的頭不?”

韓淵一聲輕哼。可看到杜玉章神,他卻又嘆了口氣。

“罷了。送佛送到西。誰讓那薩滿祭司的主意,是我老韓出的呢。”

說著,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瓷,擱在手心。杜玉章不明所以地看著他,聽到他低聲問了一句,

“對了,杜大人——你怕疼嗎?”

“有點。怎麼了?”

“怕也沒辦法。忍著吧。”

話音未落,他已經握住了杜玉章掌心,將那塊碎瓷狠狠扎進他皮中去了。

“啊!”

杜玉章一聲低呼。他耳邊已經傳來韓淵“驚慌失措”的喊聲,

“杜玉章!你怎麼了?你沒事吧——來人!徐將軍,隨軍有大夫嗎?快進來給他看看啊!”

杜玉章驚得睜大眼睛,想要開口說話,卻被韓淵捂住了

韓淵一邊大呼小,一邊卻帶著笑,在邊比了個“噓”的手勢。

“……你可悠著點,想好了再說話。我這可是欺君。”

“什麼?你……”

“這可都是為了你,杜玉章。你等會可別坑我啊!我不比你,你欺君是趣,我欺君可是死罪。”

“……”

杜玉章無話可說。也沒機會讓他多說。因為韓淵話音才落,前面滾滾車聲已經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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