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章隨著李廣寧，已經在大燕大地上游歷一年有余。此刻了冬，天氣一日寒過一日。杜玉章撿回了當年在東宮的病，穿只白緞輕紗，干凈利落又要俏麗漂亮，那種臃腫卻保暖的棉是斷斷不肯上的。

李廣寧當然知道他這個病。才了秋，就囑咐車隊往南邊去，又備了上好的銀炭，好幾個暖手爐，杜玉章日里抱著，只怕凍著了自己的心肝寶貝。

但畢竟是冬日。就算有輕車暖裘，也還是抵不過這自然界的寒風瑟瑟。何況今年天氣這麼怪，北方還沒下雪，南方竟然先下了起來。

“這鬼天氣……真是不開眼。知道天子出巡，還敢下這麼大的雪，誠心給朕添麻煩。”

“陛下也知道您是“天子”——‘天’字下面還跟了個‘子’呢。”杜玉章笑起來，“人再大，也擰不過蒼天。陛下何必鬧這個別扭？”

“是是是，玉章說的對。朕大人有大量，不與這老天爺計較。”

李廣寧掀開車簾子看了看，只見外面漫天雪花飛舞，黏黏，撲在闊大的樹葉上。地面上也落了不，只是隨著下隨著化，沒能留下白雪皚皚的痕跡。

可是這樣卻更麻煩。溫度降得快不說，地面也越來越泥濘了。

“前面有個鎮子。玉章，我們先在那里落腳吧？”

李廣寧探出頭去看了一眼，

“就是有些簡陋。房子低矮，看起來還有些風。”

“出門在外，有屋頂住就很好了。何況今日突遇風雪，哪里能挑剔那麼多呢？”

杜玉章有些奇怪地看了李廣寧一眼。李廣寧并非貪圖樂的君主，之前他們游歷之時，更簡陋的地方他也住過。甚至，為了實地去了解當地民生疾苦，他還會特意繞過富饒的城鎮，到偏遠村莊借宿。怎麼今日卻這樣挑剔起來？

“就是因為今日突遇風雪啊。我怕凍到你。你穿的，我們的被子也都輕薄，不是能抵寒風的厚被。”李廣寧陷在自己的擔憂里，自言自語著，“這麼小的鎮子，現在去買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真是……”

“陛下……”

“哎，要麼我人快馬加鞭再往前走走，說不定還有更大的城鎮，找個客棧……”

“陛下。”

“不行，那樣也還是顛簸，路途說不定很遠呢？干脆他們去買了棉被運回來……”

“陛下！寧哥哥！”

“嗯？”

李廣寧突然回過神，摟起杜玉章就在他臉蛋上親了一口。

“你寧哥哥做什麼？”

“咱們都到了，你就別念叨了。有什麼住不得的？陛下，我們住這里不過一晚上，可這里的百姓，卻可能一輩子都要住在這里。他們能住，為何我們不能住？”

一邊說著，杜玉章率先下了車。他上圍著件銀狐裘，一直拖到小上。李廣寧看著他一聲白狐裘下面出半截子錦袍下擺——括極了，花紋也好看。就是一看這薄厚，便知道里面沒多棉絮。

李廣寧眉頭皺起來。他快走一步，將杜玉章推到前面門樓下，自己站在他后，好歹能遮些風。另一邊就有侍從去叩響了這里最大一戶人家的門。果然是窮鄉僻壤，民風淳樸。很快，他們就被迎了進去。主人家是個慈眉善目的阿婆，安排了一間寬敞的客房給他們住。

雖然有些風，起碼還算干凈。李廣寧雖然不算太滿意，但好歹能呆得下去。夜已深，李廣寧也就不再挑剔，將杜玉章摟在懷中，這樣那樣一番，就沉沉睡去了。

卻沒想到，第二日清晨，風雪已經封了門。遠遠看去茫然一片白，連路都看不見了。

“這該怎麼辦？”

杜玉章有些急了。反而是李廣寧悠悠嘆口氣，說，

“昨日你跟我去找個大城鎮住，你不聽。今日，想走也走不了了吧？”

“陛下！你還有心思取笑我？”

“當然有心思取笑你。反正現在走也走不得，也只好欺負你了。”

“陛下！你……”

“怎麼，不服氣？”

李廣寧笑著，單手了杜玉章的臉蛋，

“我是君你是臣，我想怎麼欺負你就怎麼欺負你。今日我就要做個欺負臣子的昏君，不行麼？”

杜玉章偏過頭，不看李廣寧了。李廣寧卻笑得燦爛，偏要著脖子去看他。杜玉章突然回過頭，兩人眼神相對，李廣寧微微一笑，就想湊過去吻他的心上人。

杜玉章突然手攔在中間，李廣寧撲了個空。

“怎麼，不給親？君要臣……”

“寧哥哥。”

杜玉章兩片輕輕開啟，聲音不大，卻沉沉靜靜。李廣寧眼眸一凝，呼吸漸漸放緩了。

“好玉章。朕……我……我不欺負你了。寧哥哥疼你，來，讓寧哥哥抱抱。”

一邊說著，他眼神都不肯從杜玉章上挪開片刻。張開雙臂，就想要將杜玉章攬懷中。卻沒想到，杜玉章向旁邊一躲，竟他再次撲了個空。

“我不給你抱。”

“怎麼呢？又是哪里不高興了？”

“寧哥哥方才欺負我，我便不給寧哥哥抱了。”

“……”

“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若是陛下，是君主，玉章自然言聽計從，不敢有半分僭越的。但是現在……”

杜玉章一雙眼睛促狹地看著李廣寧。那意思再清楚不過——現在的你，是高高在上的君王，還是對我寵有加的那個寧哥哥？

李廣寧看著這樣的杜玉章，呼吸都重了幾拍。他卻不敢強迫他什麼，只能苦笑一聲。

“玉章真是，最懂得如何勾得朕心馳神，魂魄都為你了。明明朕才是大燕的君主，卻在你面前一點便宜都占不到了。好好好，朕認輸，朕自然只想做你的寧哥哥，什麼君主臣子，那是別人。”

說到這里，李廣寧還有些不甘心。他又張了張雙臂，

“真不給抱？”

“……”

抱一下當然沒什麼。但杜玉章真的是太知道李廣寧了。看他那個狼一樣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明明昨日，他借口天氣太冷，窗子又風，一定要杜玉章在他懷里暖著。結果夜里他手腳那一個不安分，杜玉章抗議了幾次也沒有用。最后，還不是提槍上馬，廝殺幾個回合才肯罷休。這一番折騰下來，杜玉章倒是渾汗水淋漓，一點也不冷了。可是直到現在，他腰里還疼著呢！

現在還要“抱”？只怕抱著抱著，就又要起了別的事端。

想到這里，杜玉章忍不住輕嘆口氣。雖然他經過鄭太醫的神力相助，恢復了從前。但畢竟是文弱書生，卻不能與曾經戎馬征戰過的李廣寧相提并論。尤其那人力過于常人，他是多有些吃不消的。這種事，不和諧不好，太和諧了似乎也不太好啊。

“給抱一下。一下都不行？”

李廣寧放了聲調。杜玉章向來是吃不吃的，他就特意擺低姿態，可憐兮兮——杜玉章哪里得住這個？

明知前方有“陷阱”，看著這樣的李廣寧，他也只能閉著眼睛往下跳了。

“唉。那好，那就抱一下。抱過了，出去走一走，找這邊的村民聊聊。”

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他們游歷四方，不僅是為了觀賞大燕的大好山水，更是為了了解民間的民生百態。走走停停，聊聊看看，就能知道許多奏章里永遠不會提到的事。

“那好，一下就一下，總比沒有強——哎，朕這個夫君當得，真是苦啊。自己的人，抱一抱竟然還限制，真是……”

李廣寧里抱怨著，手上可一點不含糊。他一把將杜玉章攬進懷中，鼻尖湊到那人肩膀上，輕輕嗅吻著。兩只手更是著杜玉章的側腰，一邊，一邊就往下去了。

“陛下！你干什麼……不是說了只抱一下的麼？”

“是啊，抱一下……朕不曾松開手，這就都只是一下。”

外面白雪皚皚，屋子里風卻漸漸旖旎。杜玉章推拒片刻，沒能推開李廣寧，呼吸卻越來越了。他上那件雪白括的錦袍的也出了褶皺，領半敞，雪白的鎖骨上還留著紅痕。

“滴滴噠噠滴噠噠……”

突然，一陣喜慶的嗩吶聲從門外響起。有人用力敲響了大門，有人帶著濃重鄉音，歡喜地在門外喊著，

“阿婆！時候到了！該去拜娘娘了——您快哇！咦，這樣天氣您家里來客人了？也請他們一同去吧！”

“好咧！”

這是阿婆的聲音，帶著點笑意，

“我這就去請他們。是兩個年輕俊俏的后生，帶他們一起去拜娘娘，娘娘一定高興。今年肯定賜下許多喜事給咱們莊子。”

——什麼娘娘？什麼喜事？

——最重要的是，阿婆要來找他們？

聽到這話，杜玉章立刻被分了神。他推開李廣寧，坐起來。此刻，門外已經響起敲門聲。

“寧哥哥，快去開門呀。”

杜玉章隨口指派著，卻沒聽到靜。他掩好領口，抬頭一看，就見到李廣寧一臉憋悶地盯著他看。

“你怎麼不呀？”杜玉章想了想，試探地問道，“寧哥哥？”

“……”

李廣寧結明顯了。他咬著牙，用力了杜玉章的臉蛋。又了口氣，還是忍不住，將他按在床上使勁親了下去。

“阿婆在外……唔……面……”

惡狠狠親了一口，李廣寧才起去開門。他滿是怨念地抱怨了一句，

“明知最不了你這麼……這就是誠心折騰朕！”

“寧哥哥，你說什麼？”

“閉！”

杜玉章還想再問，卻沒找到機會。因為門已經開了，阿婆笑容滿面地等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