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衛東道:“到這里來喝茶就是圖個自在,沒有外人打擾。劉主任太客氣,反而見外。”
劉莉嫣然一笑:“海洋專門讓我從他辦公室里拿來了茶,這是他的寶貝,平時都是著喝。”
侯衛東嗅了嗅致木盒里的茶葉,道:“好茶啊,好茶。”
劉莉泡好了茶,道:“你們聊,我到隔壁上網。”
侯衛東聞了聞茶香,道:“劉主任,劉坤是不是在中藥批發市場有門市,我今天去轉了轉,里面價錢很高。現在‘非典’時期,哄抬價要罰。”
劉莉是聰明人,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出了門,立馬開車朝家里趕去,準備找劉井上。
兩杯清茶,給茶室留了淡淡香氣。
在封閉空間里,洪昂將偽裝掉,將頭靠在椅子上,長長嘆息一聲:“誰知道打了一輩子狼,從來沒有過傷,今天居然被黨警告,沒有想到!”
侯衛東安道:“老領導一直在狠抓政法系統防非工作,所做的工作有目共睹,只不過‘非典’工作有偶然,防得再嚴,都有可能中招,這里面有運氣的分。”
洪昂是長于搞謀的人,自然知道什麼做大勢,當前防非工作就是不可阻擋的大勢,他偏偏就是在防非工作中出了問題。他靠著椅子,道:“剛聽到到黨警告時,心里有不服,也有面子問題,還有前途問題。政法系統是一個大攤子,公檢法司、綜合治理在防非工作中各有各的重點,還要打擊犯罪,維護穩定。這一段時間對自我進行評價,工作抓得,也沒有什麼差錯。至于聯系津方面,津畢竟有一套完整的機構,主要責任在他們上,我去過兩次,也還算盡責。這是我剛到黨警告分時的真實想法。”
“非典”病例引省委檢查組調查 林安村隔離點起沖突(二)
“現在想起來,不管怎麼說,市委先制定規則,我被分是在規則之,就得服輸。其次,只要出了錯,就說明工作中存在疏。”
侯衛東欠了欠,道:“4月初,津那位婦在廣州一家醫院陪護患病的丈夫時,這家醫院已經有兩名患者染了‘非典’,其中一人死亡。而這家醫院在這位婦出院返回沙州時,既沒有通知本人到當地醫院做檢查,也沒有將有關信息反饋給沙州市有關部門,這算是出來的原因之一。把板子完全打在沙州干部上,不公平。”
洪昂擺了擺手,道:“其他省的事我們追究不了,不提也罷。這位婦返回沙州后,很快出現發燒癥狀,先到津住所附近診所輸,后到縣醫院治療,再到沙州市就診,直至確定為‘非典’病人,這麼多環節都掉,確實是排查不力。若是兩兄弟當真引起津甚至沙州疫傳播,則罪不可恕。從這個角度來說,撤職查辦,記大過,都不算過分手段。”
按照常理,侯衛東在津是走麥城的,此時津主要領導被分,分管領導被撤職,他作為防非辦主任,完全可以落井下石再踩上兩腳。只是,他此時已經是沙州市副市長,津原來的同事只能看著自己高飛的翅膀,所以他沒有興趣“報復”。在理津事件時,他將“曾昭強”因素完全拋在腦后,所提建議都很中肯。
實事求是的做法才是男人應該做的事,心狹小,睚眥必報,往往會增加不必要的敵人。
而經過此事,曾昭強在主要領導面前的形象到了影響,加上他年齡不算小了,上升的空間基本上被完全封閉。
侯衛東道:“‘非典’如果比作一場戰役,這才開始,說不定哪天我也會中彈例下,‘非典’既復雜又有不可測因素,誰都有可能出事。楊想也可笑,我們制度上也有病,事做得多了,做錯概率就高,如此下去大家都不愿意做事,求平安,求穩定,混日子,這在如今還真是一個大問題。在最基層公務員隊伍中,大家拿的錢差不多,誰多做事誰出錯,弄得大家遇到事就耍。基層干部積極調不起來,領導在臺上吼得聲嘶力竭,底下的干部似非,似聽非聽。”
洪昂道:“你說的是基層組織建設的大問題,一句話兩句話扯不清楚。說實在話,我現在最關注的是我的前途。”
侯衛東有些意外,道:“就是一個黨警告,不至于有太大影響。”
“警告分,遲早會取消,我想的是另一個方向的事。”洪昂狠狠地喝了一口茶,然后站了起來,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似乎在作著艱難的決定。
“幾年前,我作為周省長的左膀右臂,前途一片明。如今了這副模樣。市委常委、政法委書 記對于幾百萬沙州人來說是很高的職務,全市這麼多公務員只有極數能走到相似位置。從這一點來說,我應該滿足。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我的仕途確實在走下坡路。反復思考仕途走下坡路的原來,不是因為我工作能力不夠,也不是因為我不夠敬業,更不是因為我做了錯事,原因很簡單,是換了老板。細細想來,我們努力的主要目的是取悅領導,這其實是非常悲哀的事。”
長期以來,洪昂都是以睿智沉穩的形象出現在眾人面前,極像今天這樣直抒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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