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甬道，一個模樣清秀的丫鬟飛奔著，腳下一個踉蹌。

差點摔倒之際，五福嬤嬤一手拽住的胳膊，生生將拉住。

五福嬤嬤瞪了一眼，“碧玉，你近來越發不沉穩了。泰山崩於前而不變，這些話全都忘到狗肚子裡了。”

“等一下要進去伺候主子，你怎能如此糙？”

……

五福嬤嬤走在前頭，裡的話始終沒停下。

轉過頭，見碧玉著出氣連還的功夫都沒有，皺起了眉頭，“天塌下來了，你怎麼這般模樣？”

碧玉終於緩過一口氣，衝五福嬤嬤擺了擺手，“嬤嬤，你要是聽到發生了什麼，怕是比我還著急。”

不等五福嬤嬤反應，碧玉拽住了的胳膊，“別說了，快隨我進去。”

暖榻上，徐瑤夜手中捧著藥碗，神頭差極了，臉煞白，沒有一。

這幾日不知撞了什麼邪，每晚都會做噩夢，心緒不寧，已是好幾夜沒有睡好了。

了眼皮，抬眸看了一眼神慌張的碧玉，輕咳了一聲，“越發沒個正形了。”

“大姑娘，出事了！”碧玉走上前，不敢耽誤，低了聲音，“剛才我堂弟過來同我說，前線傳來戰報，我軍大敗，主將生死不明……”

“砰。”

徐瑤夜手一鬆，藥碗咕嚕嚕滾上暖榻，發出砰地一聲悶響。

五福嬤嬤眼疾手快，在藥碗從榻上滾下去之前接住了它。

推了推一旁的碧玉，“幫姑娘換裳，立刻把這件洗了，再端一碗藥過來。”

碧玉點頭。

徐瑤夜整個人怔住，如提線木偶一般，任由碧玉和五福嬤嬤幫換了一服。

收拾完了暖塌，五福嬤嬤端著藥碗捧到徐瑤夜面前，“大姑娘，夫人代了，這藥是一天也不能停的。”

徐瑤夜手，並未接過藥碗，反倒是兩隻手握住了五福嬤嬤的手。

“嬤嬤你沒聽見碧玉說什麼嗎？他……他怎麼會生死不明？到底是生還是死？”

短短數秒之間，徐瑤夜心中想過許多個念頭，他若是死了，那真是上天待自己不薄，從此再無後顧之憂。

他若是還活著，那自己可真真是麻煩了，去哪裡找到他滅口呢。

那些明確，就在眼前的恐懼，往往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正是這些不確定。

五福嬤嬤放下藥碗，握住了徐瑤夜的手，“姑娘，夫人教過您，不管心裡害怕喜悅還是張，面上都不該顯的。”

“一個當家主母，侯府夫人，定要八風不。”

五福嬤嬤聲音沉穩，握住了徐瑤夜的手，“放心吧大姑娘，夫人一直盯著那邊的狀況，若是真有什麼事，一定會知道的。”

“對啊，母親！”徐瑤夜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昨日說是母親病了，未曾過來。”

“你們快去問問，若是病好些了，就讓快來。”

“若是仍病著，我去同婆母說，我要回孃家看母親。”

“大姑娘先安下心來，老奴聽夫人說過，已派人去前線了手腳，對他……”

五福嬤嬤噤了聲，做了一個手刀割嚨的姿勢。

徐瑤夜的子微不可聞地抖了一下，知母親所說斬草除的意思，可當真發生了，還是將嚇了一跳。

“嬤嬤的意思是，所謂生死不明，很可能是母親的人了手？”徐瑤夜小心翼翼地開口，見五福嬤嬤鎮定地對自己點頭，懸著的心鬆了鬆。

不是心狠手辣，也是沒有辦法，已無路可走，只能這一條路走到黑了。

他們兩人若是隻能獨活一個，那自然是自己活，讓對方死。

徐瑤夜輕輕著自己的肚子，若是他有這個機會選，也定當會這麼選的。

“好，我還是要見一見母親。”徐瑤夜鬆開手，整個人平靜了許多。

“是了，待見到了夫人，一切便會有定論。大姑娘，眼下先將藥喝了。”

五福嬤嬤見徐瑤夜緒終於穩定下來，忙將藥碗遞了上去，看著喝完，這才端著藥碗走了出去。

見碧玉一直守在門口，低了聲音，“姑娘這我伺候著，你且回去一趟，親自見一見夫人。”

徐月昨夜回來得晚，又和紅玉嬉鬧著吃那串糖葫蘆。

待迷迷糊糊睡醒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匆忙收拾好自己，連忙往書房趕。

路過徐瑤夜的房間，見五福嬤嬤遞了個空藥碗給碧玉。

長姐莫不是病了？

徐月這樣一想，心裡覺得奇怪，好像總見長姐在吃藥……

沒有多想，加快了腳步，得快些趕去書房。

“二姑娘。”

書房門口，徐月迎面撞上了裴長遠，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二公子。”

見徐月這樣的反應，裴長遠尷尬一笑，轉瞬間又恢復了平靜，笑盈盈地往前。

“二姑娘為何如此怕我？這可是在兄長書房門口，你不必擔心。”

徐月心中暗罵著，我為何怕你？你心裡沒數？

不管心裡怎麼想，臉上卻只能淡淡一笑，“二公子先進去吧。”

實在厭惡極了眼前人，連與他一同進書房都不願意。

裴長遠自然瞧出了徐月不願與他同行，可他這人臉皮厚，要不然也不會為汴京城裡出了名的紈絝。

他偏偏上前，不依不饒地說道，“月妹妹該不是忘了，長姐，我嫂嫂可是讓我來教導你練字的。”

聽他管自己妹妹，徐月心頭是說不出的噁心。

往後退了一步，提高了聲量說道，“二公子請自重，你並非我族兄，這一聲妹妹我擔不起。”

“話可不是這樣說的。”裴長遠看出徐月生氣，卻覺得這般生氣的模樣越發俏。

他起了逗弄的心思，偏往前走了兩步。

“我的兄長是你的姐夫，你的長姐是我的嫂嫂，論說起來我們可是一家人。”

“我年歲虛長你幾歲，自然可以你一聲月妹妹。”

徐月氣得怒目圓睜，卻不知該怎麼反駁他。

正當他們二人僵持的時候，青蕪從趙氏那回來，瞧見徐月和裴長遠站在書房門口，忙小跑著走過來，直直地攔在他們兩個中間。

“二姑娘，風雪這般大，你站在這書房外頭會涼的。”

見到了青蕪，徐月心口一鬆，“世子爺定是在等我們了，我們快些進去。”

青蕪對著裴長遠微微行禮，忙扶著徐月往裡走。們二人頭也不回，直直地走到裴長意書房。

徐月鬆了口氣，“多謝你了青蕪……”的話音還未落，就聽書房裡裴長意和裴鈺正在說話。

“前線大敗？主將失蹤，生死不明？”

裴長意的聲音清冷裡，帶著一說不清道不明的考究。

他記得那個顧家三郎，朝堂中這些年將軍裡，就屬他最為出。

鮮怒馬，小小年紀便當上了上郎將，可謂是前途不可限量。

裴鈺點頭，“只怕此次前線大敗，和幾個月前我們所查的軍需案大有關聯。”

“軍需案。”裴長意眸灼灼，翻開了桌上的卷宗，如果他沒記錯，此案和徐家一位族兄有關。

徐家，軍需，就這樣的罪名坐實，整個徐家都不了干係。

裴鈺正開口，就見裴長意越過他，眸沉沉，落在書房門口那道倩影上。

可若是徐家出了事，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到那時候，徐月又該如何，又會如何？

難道，要他親手流放不？！

裴長意沉默下來。

禮教與，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了，第一次站在了對立面。

原來他也會有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