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兒臉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之前抓破的地方也結了薄薄的痂，站在臺階上，滿臉怒氣，屋檐下的燭火跳躍，映著的臉如同惡鬼。

院子里的丫環婆子誰也不敢吭氣，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你們這一個個的，就是想看本小姐的笑話！一貫登高踩低的狗奴才！宅子里的那些骯臟事兒本小姐見得多了，本小姐不過是一時大意被蘇南那個賤人算計了，真以為是你們這些狗奴才能隨意踩的嗎？”

蘇晚兒用力嘶吼，字字都淬了毒。

楊嬤嬤勉強陪著笑臉勸，“小姐，瞧您說的，就算是給們幾個膽子們不敢踩您啊！您快消消氣，夫人記掛著您，知道您了委屈，特意讓老奴來看您。”

“我當然了委屈，我委屈大了去了！一個奴婢也敢對當著我的面摔打，讓掃個地還敢用碎片子劃我！”

蘇晚兒咬牙一指，不遠樹下長凳上，剛被打完五十板子的小丫環無聲無息。

“是該打，小姐別氣，”楊嬤嬤低聲勸，“現在不同往日，您出了氣回屋休息吧，這里給老奴。”

“我還沒出氣，”蘇晚兒跺腳，“我要出去，整天被悶在這里，都快悶死了！娘究竟是怎麼了？難道是怕了蘇南那個賤人嗎？被欺負這樣，居然連聲都不哼！”

楊嬤嬤心里苦，這二小姐脾氣真是被寵壞了，說話越發口無遮攔。

“小姐，您別這麼大的氣，胡神醫說了，您的里還有余毒，要慢慢清，您一生氣這毒又該運行起來了。”

“哼，”蘇曉兒抬手了臉，事關容貌，到底是收斂了一些，“蘇南，這個賤人，一切都是害的，要是讓我見到……”

“見到我怎麼樣啊？”一道清冷的聲音自門口響起。

眾人轉頭看去，只見三人緩步而來，前面的小桃手里挑著一盞燈籠，蘇南腳步輕盈，穿一件素，烏發隨意垂在腰后，頭上沒有戴任何珠翠，可不知怎的，整個人像自帶芒，讓人不容忽視。

蘇南面無表，院子里的腥氣讓的眸深了幾分，一眼看到樹下的小丫環，快步過去，手探了探鼻息。

人早沒氣了。

蘇南眉頭微蹙，看向蘇晚兒，目沉沉似刀鋒，“犯了什麼錯？”

蘇晚兒眼中難掩嫉恨，以前木訥的蘇南，怎麼就變了現在的樣子？真讓不甘心！

聽到蘇南的質問，蘇晚兒哼道：“哼，是我院子里的丫環，關你什麼事？”

“是蘇府的人，”蘇南環視四周，“們都是蘇府的人，在蘇家做事，從早到晚，這就是們的家，們是奴婢，不如你出高貴，但們的命也是命！不是你手里的玩意兒，想取就取！”

眾人呼吸微滯，莫名覺得眼睛有些泛。

蘇晚兒咬牙切齒，臉上驚怒加，“蘇南，你要想耀武揚威，去你自己的院子里，別來我這！我就是覺得們下賤，做錯了事該死！誰讓們不會投胎！我怎麼懲治下人，還不到你管。”

“呵，”蘇南怒極反笑，“要論份是嗎？蘇晚兒，那你的份是有多高貴？在本小姐的眼里，你也不過是個妾室生的庶罷了，敢在本小姐面前大呼小，是不是也可以隨意被打死了？”

“你……”蘇晚兒如同被了肺管子，“你敢這麼說我？”

“本小姐是蘇家的嫡，有什麼不敢的？”蘇南哧笑，“蘇晚兒，你最好認清你的份，要是再敢胡作非為，信不信我跟父親說，讓你搬出這里去莊子上磨磨子，我想他一定會答應。”

蘇晚兒的臉一白，想到莊子上的惡劣條件，去了非得被折磨死不可，不行！

“你……我不信！”

“不信？那試試看？”蘇南笑意不達眼底，冷意凜冽，“借著夏姨娘的威橫了這麼多年，我看你早就忘了你是個什麼份！”

“我娘遲早會被扶正的！”蘇晚兒眼睛赤紅，庶的份是最大的痛和恥辱，也是無從選擇的。

說著有點失控，幾步沖下臺階，“你別得意，我一定會嫁高門，讓你跪拜我！”

蘇南一把抓住的手腕，拖著到了小丫環的尸首前，“先別忙著做你的春秋大夢，不如先看看，可是真真切切死在你的面前，因你而死！”

小丫環無聲無息，臉側向一邊，鮮無聲滲出，順著緩緩滴落，沒地磚的隙。

之前院子里糟糟的，現在突然安靜下來，仿佛連滴的聲音都能聽得清，一陣夜風拂來，不遠的燈籠晃了晃，線明明暗暗，讓人心生寒意。

蘇晚兒從來沒有近距離的看過這麼慘烈的景象，頓時覺得一涼氣自腳底沖上頭頂，忍不住尖了一聲。

蘇南此時松了手，蘇晚兒站立不穩，腳上踩了差點倒，雙手急忙下意識一扶，扶到小丫環的尸首上，沾染膩的，眼睛對上小丫環痛苦猙獰的臉，蘇婉兒都沒，雙眼一暈直接暈死過去。

楊嬤嬤急忙快步過來呼喚，也有點膽寒，不敢去看小丫環，更不敢得罪頂撞蘇南。

蘇南厭惡的掃了一眼暈死過去的蘇晚兒，對著小丫環的尸首微嘆了口氣。

“買口棺木，好好安葬吧。”

院子里的人心頭微震，兩個嬤嬤對視一眼上前行了禮。

蘇南對小桃道：“小桃，給們一些銀兩。”

“是，”小桃拿出荷包給了們碎銀，又出幾枚銅錢，“這銅錢給買些紙錢，算我的心意。”

小七也默默走過來，“我也想給買，小桃姐姐，能借我個銅板嗎？我沒有錢。”

蘇南微挑眉，小桃點頭，“好。”

事辦妥，蘇南的心并沒有好多，也并非只為一個小丫環的死，只是覺得人生無常，生死都半點由不得自己。

這些丫環婆子小廝，生死縱在主子手里，而，曾經以為的蘇家驕，也為顧西宸登上寶座的犧牲品。

從蘇晚兒的院子里出來默默往回走，路過花園時一片漆黑，只有小桃手里的燈籠微。

走著走著，蘇南就察覺出后有人不遠不近的跟著，但假意不知，想看看這個人究竟想干什麼。

拐過月亮門，小七忽然低聲道：“小姐，有人跟著我們，你先走，我留下。”

小桃嚇了一跳，“哪有人？”

小七沒有回答，抿著，雙手握，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