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不知他此刻竟還會說出如此胡話,不由又是一聲噎,轉頭去瞪他,抿道:“我瞧不出來,大王哪里心悅我?分明就是欺凌。”
扭頭時,脖頸微仰,眸中映著點點星,清澈瑩亮,看得劉徇一陣心。他目稍稍錯開,卻見脖頸下的間,約約有幾點深深淤痕,這才想起那日他醉酒時,蠻橫的行徑,又是心疼,又是心虛,輕咳一聲道:“都是我的不是,你揪我發,也欺凌回去,可好?”
說著,握住一手,便湊到自己鬢邊用力一揪。
“嘶——”細碎的疼痛令他齜牙,然垂首一阿姝仍有不滿的雙眼,趕又道,“不疼不疼,你便是真揪下來了,我也絕不喊疼。”
他這模樣,簡直與前兩日判若兩人。阿姝得又是鼻尖一酸,慢慢回手,沒再說話。
劉徇攬住腰,往自己懷中了,心中還仔細琢磨著方才的話,又揚眉道:“我何時在外頭有過什麼人?還隨意欺凌?”
阿姝腦袋垂得更低,抿道:“那日我分明都嗅到了,那樣濃郁的脂味,既不是我的,自然是外頭子的……”
想起那日景,仿佛到他雙手還在肩上,作痛,連聲音都低下去了。
劉徇蹙眉細思片刻,方想起大約是那日在膠東王府中,劉慶那兩姬留下的脂味,遂嘆道:“那日我赴膠東王府的夜宴,應酬間,大約留了些氣味。”
阿姝“唔”了聲,并未答話。
劉徇亦沉默片刻,方緩緩道:“我并未在外頭與那個子有牽扯。”他稍有躊躇,似乎有些于解釋,“那日膠東王的確想要他的兩位姬服侍我,可我并未要,只飲了酒便回府去了。”
阿姝垂首,了因馬背顛簸而酸麻的雙,無意識著因方才割袍而有些躁的緣,低聲道:“大王不必解釋,便是真有什麼,也不是我該干涉之事。”
這回到劉徇說不出話來。
他心有不甘,期盼能稍在乎些。可更再不能遷怒,只悶悶將摟,好半晌道:“你不必干涉,只是我想說與你聽。”
空氣一時凝滯。
饒是馬蹄錚錚,郭瞿等人也察覺了同乘一騎那二人間的異樣,紛紛換眼,左右稍拉開些距離,不靠這二人。
這一路,除中途停下片刻,由馬兒飲水吃草外,幾未再歇,至第二日,天微亮,出京兆尹,河東郡,方稍緩步伐。先行的那近千親兵,便于河東郡外駐守等候,雀兒等也在其間,阿姝見們,這才全然放下心來。
軍中備有馬車,為行軍方便,特備的輕窄便行的,阿姝便不再與劉徇同乘一騎,只馬車與雀兒等同行。
如此,又是行出一日,到傍晚時,眾人于郊外駐扎。
為盡快離去,阿姝也不居驛站,只留軍中與劉徇同宿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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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疾行(二)
行路中, 一切從簡,飯食有早備下的干糧, 阿姝去歲已有過從軍經驗, 自然不會生疏,自取了胡餅, 在洗凈烘熱的卵石上烤了,再一口一口咬下。
許是當真愧疚不安,劉徇在旁片刻, 便喚上數人,策馬往溪流水源去,不一會兒,便提著個枯草編的簍子回來,里頭裝了十數尾活蹦跳的魚。
軍中并無炊, 只好架火烘烤。
劉徇只留了一條, 其余的皆由將士們拿去分了。他不假旁人之手, 自尋匕首,以平整石塊作砧,擼了擼袖, 便彎腰低頭,干凈利索地將那還掙扎的魚刮腮去鱗, 開膛破肚, 理干凈后,又將備好的樹枝穿而過,撒酒抹鹽, 架于火塘之上,仔細烘烤。
待將這一切做完,他方洗凈雙手的污,放下擼起的袖,恢復作尋常模樣。一轉頭,卻見阿姝正立在旁靜靜著。
此時天已盡暗,他解下外袍撲在沙土與青草間雜的地上,將阿姝引去坐下,熊熊篝火映照在面上,才看清那張俏小臉上,盡是一副驚訝模樣。
“孟子云君子遠庖廚,想不到大王殺起魚來,這樣稔。”
所謂君子遠庖廚,語出孟子,乃指君子需有仁慈之心,不親自殺生,仁之至也。
劉徇無奈輕笑,挨在邊一同坐下,翻著篝火上烘烤得漸漸焦黑的魚,道:“我本也不是什麼真君子,你還不知曉嗎?行軍多年,莫說殺魚,便是我自己的坐騎,都曾因寒迫,親手殺了給眾人分食。”
阿姝側目,仰頭著他。
明亮篝火在他漆黑眼眸中跳,閃出璀璨芒。他仿佛因想起舊事,心有慨,微抬眸一眼深闊夜空,扯起角道:“那時漸冬日,我的部曲被敵軍追擊散開,只余十余人追隨邊,皆是隨我出生死,將家命托于我,我一人死無礙,不能教他們隨我一同赴死。恰其中一個弟兄著傷,又得昏厥過去,我便心一橫,將那匹跟了我兩年的坐騎斬了,給大伙兒充。”
阿姝總覺他有些傷,默了片刻,問:“可天寒,又有敵軍追擊,沒了坐騎,要如何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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