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閉上眼,臉上汗了一片,他任憑那些千牛衛泄憤似的一下一下笞在他背上,然后意識繼續模糊,被潑醒,再繼續,如此反復,不知過了多久,一百笞刑終于結束了。
當千牛衛將他松綁后,崔珣背上服已經完全破爛,整個脊背淋漓,慘不忍睹,他氣息奄奄到已無法站立,還是幾個察事廳小吏斗膽將他攙起,架著他,一步一步,往宮門外挪去。
只是剛走出一步,崔珣就牽背后傷口,他疼到渾不住抖,汗珠自額上涔涔滾落,他垂著首,咬牙忍著這刺骨之痛,卻意外看到一抹紫袍。
三品著紫,崔珣抬頭,果然是裴觀岳。
崔珣帽被褫奪,背后服碎裂,渾上下跡斑斑,衫已經被汗與水,薄薄在上,幾縷墨發掙束發玉冠,淋淋的散在慘白如雪的臉龐上,明明這般狼狽不堪,看到裴觀岳時,他卻忍著劇痛昂起頭,直起脊背,冷冷看著裴觀岳,裴觀岳曬笑一聲,他彎下腰,舀起一瓢涼水,驟然潑到崔珣臉上。
幾個察事廳小吏驚呆:“裴……裴尚書!”
裴觀岳未曾理他們,只是悠悠對崔珣道:“一條落水狗,也敢和我斗?”
潑到臉上的涼水順著崔珣紅腫破皮的額頭,流下他瀲滟漪瀾的眼角,經過他毫無的,然后落到傷痕累累的肩背,崔珣被如此侮辱,眼神中卻神未變,他只息著冷笑:“那你可小心了,下一次,這條狗就會咬死你。”
“哼。”裴觀岳嗤笑:“癡人說夢!”
他上下打量著如同水中撈出來一樣的崔珣:“你說你,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就乖乖做太后臠寵便是,非要不自量力,與我作對,如今一敗涂地,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翻!”
“那你便看著。”崔珣臉慘白,他聲音雖虛弱,但卻格外清晰:“千萬不要提前死了。”
裴觀岳不屑一笑,他年過五旬,須髯如戟,宇軒昂,為口碑不知比崔珣這個酷吏好上多倍:“好啊,看咱倆,誰先死。”
第28章
夜闌人靜, 風清月皎。
白發醫師自崔珣臥房走出,他對守在外面的啞仆搖了搖頭:“崔卿都不讓某去,又如何給他醫治?”
啞仆焦急的比手畫腳, 醫師嘆道:“唉,他說自己可以上藥, 便將某趕走了, 某已將傷藥留下, 老翁, 其他的, 某也莫能助了。”
醫師嘆氣著走開, 啞仆看著閉的門中出的熒熒微,他也深深嘆了口氣, 然后搖著頭離去。
兩人都沒看到,窗下一直站著一個穿著紅白間,梳著雙鬟仙髻的纖影,那影過綠窗紗,著臥房,站在窗下站了很久, 最后似是下定決心,推門走了進去。
殘燈影搖, 崔珣趴在榻上, 臉蒼白如紙,汗水浸了墨發, 幾縷發黏糊糊地在臉頰上,背上服破破爛爛在上, 布屑已經混中,看起來甚為可怖, 他雙眸閉,若非還有微弱呼吸聲,李楹甚至都懷疑他已經死了。
坐在榻邊,眼前這副腥景讓有些頭暈目眩,一百笞杖,讓崔珣背上皮開綻,幾無完,一條條淋漓痕疊加,李楹甚至可以看到中的白骨。
李楹從來沒有責罰過宮婢,從沒見過這麼多,也從沒見過這麼可怕的傷口,心中著實有些害怕,但再怎麼害怕,也不能見崔珣就這樣死了。
更何況,崔珣這刑罰,是為而的。
李楹抖著出手,想先將崔珣的衫下,但本昏昏沉沉的崔珣卻忽抓住的手,他手腕綿無力,李楹輕飄飄就能掙,可沒有掙,只是跟崔珣解釋:“我要給你下衫,不然無法治傷。”
“不用。”崔珣氣若游,低低說著。
李楹急了:“什麼不用?再不治傷,你就死了。”
“死不了……”
李楹簡直要氣笑了,都被打到奄奄一息了,還跟說死不了了,頓了頓,說:“崔珣,你不就是不想被人看到你上舊傷嗎?我在上元節那日就看過了,既然看了第一次,那看第二次,也沒什麼吧?”
崔珣聽后,沒再說話,只是微弱息著,抓住李楹手腕的手也更加無力,李楹有些無奈,這個人有時候自尊心強的不合時宜,放緩語氣:“崔珣,你放心,只有我看到,不會有第二個人看到。”
崔珣終于愿意放了的手,他將臉埋質繡枕中,不再說話,李楹抿,小心褪下崔珣上衫,其實那衫被打的破爛不堪,都不用怎麼費勁就扯了下來,剛一扯下,李楹就更覺得頭暈目眩,崔珣背上是新傷疊舊傷,丑陋傷痕跟蛛網一般,麻麻爬滿了整片,濃烈腥味撲鼻而來,李楹實在不忍直視,撇過頭,定了定心神,然后拿起案幾上銅盆里的白絹布,了清水,擰干,準備拭他模糊的傷口。
絹布剛一到崔珣傷口,崔珣就疼的微微搐,李楹有些慌了,說道:“我盡量輕點。”
崔珣臉埋在繡枕中,一點聲音也無,也不知道是聽到還沒聽到,李楹抿著,盡可能地放輕作,以免讓崔珣更加痛苦,拭到后來,已經滿頭是汗,崔珣愣是一聲沒吭,只是輕輕抖的還是泄了他的極度疼痛。
銅盆中的清水已經變了水,李楹連換了好幾盆水,才將崔珣背上猙獰傷口拭完,了把額上的汗,抬頭一看,崔珣連鬢角都浸細汗珠,本就煞白的臉更加煞白,趴著的質繡枕已經被汗了一片,李楹抿,低頭清洗著他背上最后一道傷口:“疼的話,就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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