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起的臉龐,明如暖春煦,崔珣披著黑鶴氅,暖風吹在他的上,他覺得冷酸的四肢百骸都漸漸暖和了起來,他看著明的臉,慢慢點了點頭:“嗯……”
兩人將所有銅錢都一個個撿完,合上木匣,然后才坐下來稍作休息。
墓冢前方,是一個魚塘,塘中碧水盈盈,清澈見底,游魚穿梭于萍藻之間,自在嬉戲,遠則是青山如黛,白云悠悠,李楹坐在塘邊,腳垂下:“阿蠻選的這地方,比道下面好。”
崔珣也安安靜靜的在邊坐著,他神卻有些郁郁:“若能土……更好……”
“會有那麼一天的。”李楹說。
兩人聞著迎春花的芳香,看著碧水青山,魚戲綠藻,李楹忽問:“你的傷口,方才沒有裂開吧?”
那日崔珣于雨中挖出盛云廷尸骨,他痛極嘔,背上笞傷全部裂開,回去不出所料的大病一場,但出乎意料的是,太后和圣人遲遲沒有怪責他擅挖道的事,所以他還能呆于府中養病,這期間,李楹一直無微不至的照顧他,這才將他從鬼門關又拉了回來。
崔珣道:“沒有。”
李楹松了一口氣:“我真怕你來了盛云廷墓前,會再重復一次那晚雨夜的事。”掰著手指算著:“笞杖一次,雨夜一次,我可不愿給你從鬼門關拉回第三次了。”
歪著頭,眼眸中難得出現十六歲的俏皮芒:“多累啊。”
崔珣不由笑了,他角微微上揚,眸中也漸漸沒了之前郁神,而是如綺霞映空,絢爛奪目,襯得周圍景都失了,李楹側頭看了會,片刻后,才轉過頭,淺淺一笑。
一陣微風吹過,帶來迎春花淡雅清香,李楹這才想起什麼,說道:“給你一個東西。”
“什麼?”
李楹打開牡丹五錦荷囊,取出一個鎏金銀香球,這鎏金銀香球和上次送給崔珣的一模一樣,遞給崔珣:“喏,這里面加了白芷、麝香、木香、沉香,可以散寒止痛。”
也沒問上次那個香球去哪了,崔珣著掌心攤著的致鎏金香球,有些怔住,片刻后,他道:“你……還愿意為我做香球?”
“為什麼不愿意呢?”李楹:“我既然決定再相信你一次,就會毫無芥的對你,也不會耿耿于懷之前的事,否則,不是給我自己找不痛快嗎?”
攤開的掌心瑩潤無瑕,宛如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散發著淡淡的暖意,崔珣默了默,然后從掌心輕輕拿過鎏金香球:“上次那個香球……”
他頓了頓,含糊說著:“不見了……”
他將鎏金香球的銀鏈仔仔細細,珍珍重重,系上自己腰間蹀躞帶上:“這個,不會不見的。”
李楹眼眸如塘間碧水一般澄澈,看著崔珣,莞爾一笑:“好。”
第31章
春三月, 萬復蘇。
長安西市中,商賈云集,行人如織, 一間臨近朱雀大街的酒肆熱鬧非凡,不時有胡姬和酒客的嬉笑聲從酒肆中傳出, 金發胡商牽著滿載貨的駱駝, 從酒肆門口悠悠經過, 酒肆二樓雅座, 則端坐著兩個穿著緋常服的年輕郎君, 一邊觀賞著朱雀大街的繁華景象, 一邊閑話對酌。
兩人不知道說到些什麼,氣盛點的年輕郎君憤憤擲下金杯:“崔珣擅挖道, 我連上了十封奏疏彈劾他,但卻如石沉大海,真是可氣!”
這年輕郎君正是在守歲宴上不忿崔珣的國子司業盧淮,他如今已調任大理寺卿,而調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送了個蓮花紋首酒注給崔珣, 以表諷刺。
另一個年輕郎君則面目謙卑,正是守歲宴上說崔珣以侍人, 衰就會弛的黃門侍郎王暄, 他勸盧淮道:“懷信,這奏疏, 我勸你不用上了,太后沒有懲崔珣的意思。”
盧淮一怔:“為何?崔珣不是都被太后打了一百笞杖, 而且褫奪職了嗎?他在太后那邊,應是失了寵啊。”
“就算他失了寵, 但我料想,太后此次,不會懲崔珣。”
盧淮沉,王暄是黃門侍郎,是圣人近侍之臣,對于上意的揣測,比他要高明很多,他道:“愿聞其詳。”
王暄抿了口葡萄酒:“你可聽聞昔日天威軍虞侯盛云廷尸首被挖出一事?”
“略有耳聞,聽說是崔珣從通化門外的道挖出來的。”
“他的尸首,如何會在道里呢?”
盧淮又是一怔:“不是說被山匪劫殺嗎?”
王暄曖昧一笑:“是與不是,這我不敢說,但是天威軍的主帥郭勤威,是太后一手提拔起來的,那郭勤威昔日不過是個從七品折沖府校尉,祖上都是賣草鞋的,可以說是寒門中的寒門,太后慧眼識人,將他扶持安西都護府副都護,他也沒有辜負太后期,親手締造了全是寒門出的天威軍,天威軍與突厥作戰屢戰屢勝,為了大周最赫赫有名的一面旗幟。”
盧淮搖首:“那有什麼用?郭勤威還不是在六年前對陣突厥時輕敵冒進,導致落雁嶺一戰五萬天威軍全軍覆沒,大周丟失、宥、勝、鹽、夏、青這關道六州,六州百姓生靈涂炭,流民赤足千里,夜奔長安城,哭聲震天,要不是裴觀岳裴尚書在寧朔力敗突厥,突厥騎兵就要打到長安了,如此大辱,就算郭勤威以前再多勝績,也抵不過此次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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