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李楹似乎覺到什麼, 回了頭,果然看在站在海棠樹下的崔珣。
他穿著一襲緋服,風起, 海棠花落,漫天落英繽紛, 花如雪, 人如畫, 李楹微微怔怔。
只是雖風旖旎, 不勝收, 但海棠花枝簇簇繁茂, 樹影斑駁,將他的容遮掩在暗中, 縷縷金,照映不到他上分毫,就好像,是他燃燒自己全部,才全這一場灼灼芳華。
李楹有些微愣,沒有起, 去迎向崔珣,而是蹲在那兒, 雙臂搭在膝上, 抬眸看著暗影中的崔珣,崔珣抿了抿, 步步從晦暗中走出,金日照在他的上, 給他蒼白如鬼魅的面容添了幾分明。
他走到李楹邊:“在看什麼?”
李楹這才回過神來,忙道:“看……春燕。”
又問:“要不要一起看?”
崔珣頷首, 于是也俯下子,盤坐在旁,看起了春燕。
如果有人此刻來了崔府,那定然會驚嚇萬分,天下人口中鷙狠毒的察事廳崔珣,會盤坐在地上,一臉平靜的看著燕子啄新泥?
李楹也坐在崔珣旁,出手,小心翼翼去春燕,但果不其然,手指從春燕上穿過,不了活。
李楹嘆了口氣,微微側過頭,去看崔珣,崔珣雙眸漆黑如點墨,定定看著啄新泥的春燕,眸中神波瀾不驚,李楹道:“崔珣,你是不是不喜歡燕子呀?”
崔珣凝眉,他很難回答李楹這個問題,他不喜歡花,尤厭蓮花,至于燕子這些飛鳥,他談不上不喜歡,但也談不上喜歡,他這一生,好像就極有喜歡的東西,李楹見他遲遲不答,于是道:“我喜歡燕子。”
說道:“我喜歡花,喜歡飛鳥,喜歡一切生機的東西。”
生機嗎?崔珣垂眸,喜歡生機的東西,可是他,和這四個字沒有半點關系,如果沒有查案將兩人牽引起來,大概,本就不會看他一眼吧。
他心中掙扎片刻,終于小心翼翼問:“你只喜歡生機的東西嗎?”
李楹愣了愣,然后很快答道:“沒有啊,我喜歡綠樹紅花,喜歡早鶯新燕,但我也喜歡夜靜空山,月竹林。”
崔珣心中漸漸安定下來,他道:“這樣啊……”
李楹點了點頭,忽從荷囊中倒出一點碎米在手心,說:“我很想喂一下春燕,可是我不到它,崔珣,你能不能幫幫我?”
崔珣頷首:“自然可以。”
他出雙手,李楹將碎米傾倒在他掌心,只是他剛想去喂燕子的時候,那只燕子就仿佛了驚嚇,振翅飛走了。
崔珣苦笑道:“它怕我。”
李楹想了想,說道:“它不是怕你,而是,它不知道,你是想對它好,如果它知道了,它定然不會怕你的。”
崔珣意興闌珊:“算了,不需要它知道。
”
“那怎麼行呢?想做好事,就不要半途而廢。”李楹說道:“你就坐在這里,不要,它等下又會飛過來,你再喂它,反復幾次之后,它就會知道你是沒有惡意的,自然而然就會接你的幫助了。”
崔珣細細咀嚼著的話,燕子是這樣,人又何嘗不是這樣?
他也是早早將自己的心門關上,在反復表達自己的善意后,才接的,他都能接,何況燕子呢?
崔珣于是就按照李楹的話去做,等春燕飛過來啄泥,他再去喂,春燕驚飛去,見他并沒有追捕,于是又怯怯飛回,反復幾次后,春燕才試探的,去啄他掌心的碎米。
啄了一粒之后,春燕又拍著翅膀飛走,崔珣仍然著掌心,這次,春燕飛回來的比之前幾次都快,見確實沒有危險后,才大著膽子,在他掌心輕輕啄食。
啄食完邊緣幾顆后,春燕索跳到他掌心,低頭輕啄著,崔珣只覺掌心麻麻,他仔細看著小小的燕子在他掌心輕盈跳躍啄食,心中忽然涌現出一種很奇妙的覺,自從回到大周后,他就是人憎鬼厭的存在,他從沒想過,會有一天,在他沾滿鮮的掌心,還能到旺盛生命的存在。
李楹道:“是不是還有趣的?”
崔珣默默點了點頭:“是有趣。”
春燕啄食完碎米后,又在他掌心打了個滾,綢緞般的羽在掌心留下陣陣細膩的,崔珣看著掌心的春燕,側坐著溫如水的影,他有些恍惚的想著,他或許,有點眷這個人間了。
李楹忽道:“對了,你知道春燕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嗎?”
“什麼名字?”
“觀音燕。”李楹道:“天命玄鳥,降而生商,玄鳥便是燕子,所以燕子也觀音燕。”
崔珣聽后,他盯著掌心跳的春燕,但漆黑眼眸,似乎又不是在看春燕,他忽淺淺一笑,平靜雙眸,泛起萬千漣漪,他輕聲道:“原來觀音,就在我的邊啊。”
燕啄新泥,鶯爭暖樹,春日景明,自是一日靜謐時。
到了夜間的時候,武侯來報,說在城外驪山發現金禰蹤跡。
察事廳武侯已經傾巢而去搜山了,崔珣本也馬去驪山,李楹喚住他,說道:“不是說金禰會鳥語嗎?武侯既發現了他蹤跡,他的夜梟說不定也給他報了信,我看,他如今未必在驪山。”
崔珣聽后,也覺得是這樣,李楹又道:“驪山腳下是湯泉宮,湯泉宮是皇家別宮,需稟明宮中才能搜查,依我所見,金禰應該故技重施,又躲到湯泉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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