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瞌睡也,老夫人早起來了,正洗漱,聽說晏侯爺來了,愣了愣,叨叨道:“他一個病人,倒是起得早。”
上回二夫人貪墨,險些把侯府拉下深淵,老夫人面上不顯,可心底卻慪,慪自己老了,不中用了,沒力打理府上的事務,才讓二夫人有機可乘,犯了糊涂。
見到侯爺進來時,坐在椅上,被人推著,老夫人心頭更是慚愧疚。
兩個兒子,小的那個老大的庇佑,一生順遂,最辛苦的就是這個大兒子。
十歲參軍,十八歲領軍,死人堆里爬出來,歸來時一是傷,本以為終于能過上好日子了,夫人卻先死了,兒遠嫁他國,跟前就剩下了一個獨子,好不容易養大,等到他親,還沒來得及抱上孫子,卻站不起來了。
老夫人背過抹了一把淚,“我就說你是勞苦命,他們個個都不信,路都走不了,還惦記著往我這兒來。”
侯爺臉上的一如不如一日,笑容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爽朗,“母親說的什麼話,只要母親在一日,兒子就是爬也要爬過來。”
老夫人知道他孝順,年輕時沒有陪在自己邊盡孝,老了便想來彌補。
可為母親想看到的,只是他能平安健康,“你這一輩子,對誰都好,生怕自己虧欠了誰,唯獨虧欠了自己。”
侯爺癡癡地笑了兩聲,道:“母親這就是看不起兒子了,這麼大的侯府,不就是兒子掙來的,萬戶侯,哪里能虧欠自己?”
晏老夫人不與他掰扯,讓丫鬟們備菜。
晏侯爺今日沒什麼胃口,吃了幾口粥,知道老夫人喜歡吃核桃,便讓春枝拿了一籃子核桃出來,慢慢地替老夫人剝。
老夫人沒好氣的道:“我這屋里莫非還缺一個剝核桃的?”
晏侯爺道:“兒子剝的不一樣。”
老夫人一笑,“能更香?”
“對。”
“母親辛苦了這麼多年,兒子做的這些小事,哪里能償還一二。”晏侯爺笑道:“母親要是愿意,兒子給母親剝一輩子的核桃。”
老夫人被他逗得高興,看著他手里的鉗子,忍不住道:“小心點,別把手夾了。”
晏侯爺點頭,突然道:“那臭小子,不知道怎麼了,上回一聲不吭從邊沙回來,雖說陛下沒治他的罪,但以他的子,絕非臨陣逃之人,我派了人去查,并沒有查出結果,據晏家軍的老將說,他一覺醒來突然就說想家了,快馬加鞭地趕回來,還給了我一個擁抱,把我嚇了一跳。”
晏老夫人早已習慣了他的日常炫兒,也了解他,問道:“你是懷疑他心里有事藏著?”
晏侯爺點頭,“邊沙的豁口,已經被他撕開,繼續乘勝追擊,再有他姐姐的支持,說服大啟與我大酆結盟,不出半年,他便能帶著晏家軍拿下大宣,屆時立下軍功,功勞怕是要超過我這個老子,如此,咱們侯府也算是后繼有人了。可無論我如何說,他就是不去,像頭驢一般倔,還讓我不要管,他自己心里有數,說什麼時機到了,自然就會回到戰場。”
老夫人難得看他在自己面前罵他的兒子,“我早同你說過,他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
晏侯爺頓了頓,卻道:“母親可知朱侯府是如何被抄家的?”
朝堂上的事,他從來不主與自己說,今日說了這麼多,老夫人有些詫異,問道:“不是私藏兵?”
晏侯爺搖頭,低聲道:“上回朱世子私藏的那些兵,本該在我晏家軍軍營里搜出來。”
老夫人一怔。
晏侯爺繼續道:“是因那臭小子提前發現了,以牙還牙,把東西送到了朱世子那。事后我也問過他,為何知道朱侯府的計謀,你猜他怎麼說?”
老夫人見他面上又出現了炫耀之,知道又要夸贊他兒子了,配合地問道:“怎麼說?”
“他說,他長大了,可以保護我們了。”
晏侯爺說起這話時,臉上的驕傲藏不住,“我告訴他,父親不需要他的保護,但他的祖母需要,將來要他替父親盡好孝道。”
老夫人聽了這話,心頭孟地一沉,可抬頭時,卻見他臉紅潤,又松了一口氣,“我這把老骨頭了,需要什麼保護,早就該土了。”
“那不。”晏侯爺道:“母親能長命百命,說不定還能活到兩百歲。”
老夫人被他逗笑,“那我不老妖怪了。”
“什麼老妖怪,那是老祖宗。”晏侯爺道:“不爭功名也罷,以后云橫安安穩穩地呆在府上,也能照看著家,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母親別寵著,該罵就罵,該打就打,就像小時候待兒子那樣,萬不可心。”
晏侯爺上說著話,手里的作沒停。直到把籃子里的核桃都剝完了,滿滿當當地裝了一罐子,才停了下來,喚了一聲,“母親。”
老夫人只聽他說著話,沒留意,被他喚住了,也沒抬頭,應了一聲,“誒。”
“兒子不孝。”
老夫人聽見這一聲,心口猛地往下一沉,這才抬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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