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郁清梧因昨晚得償所愿,重得榻笫,便在清晨照例去里間為山君續燈。
但鐘馗除妖燈是滅的。
他一愣,懊惱得急忙看向床,卻見山君正睡得安穩,眉頭舒展,角還有笑意,應是沒有噩夢的。
郁清梧怔怔看了好一會,而后燦然笑起來。
看樣子,燈滅也不會做噩夢了,這是好事。
他輕手輕腳出門,去書房寫札記:“雖未同床共枕,卻已不會被驅,被子兄應歡喜,從此不用跟我風餐宿,顛沛流離。”
而后想了想,又神和下筆,“山尊林間開道,鐘馗已然除妖,甚好,甚好。”
他寫完,鄭重的將札記收起,心中合計著今晚回來的時候給山君買一些其他寓意的燈盞。
比如鸞和鳴,比翼齊飛。比如相思紅豆,蓮花并。
他準備都買回來給山君換上。
大概一刻鐘之后,蘭山君也醒了。出了屋,錢媽媽正招呼去用早膳。
郁清梧問,“昨晚可是做了一個好夢?”
蘭山君點頭:“是好夢。”
笑著道:“我夢見老和尚了。”
郁清梧好奇:“他老人家說什麼?”
蘭山君:“他說,他要去蜀州。”
郁清梧坐下來,“去蜀州?”
蘭山君也坐下,取了一個豬包子吃,“是。”
夢里,老和尚笑著跟道:“山君,我要去蜀州看看。”
這回不是小小一個人了,就是現在這般樣子——不是上輩子的模樣,就是昨日穿的那件裳。問,“師父,你去蜀州做什麼?”
老和尚又不說話了。
他只是往前走,而后回首,朝著擺手,不要跟著。
這回,也沒有跟著去。
留了下來。
郁清梧聽完,心都是暖和的。他等山君去書房后,對錢媽媽道:“山君應是為我留下來的。”
錢媽媽:“……你高興就行。”
問,“這回……不會再抱著被子出來了吧?”
郁清梧:“您放心,被子兄弟不會再苦了。”
錢媽媽笑起來,眼見他踏出出去,心里難起來,還是喊住他,“郁爺。”
郁清梧回頭。
錢媽媽:“你今日是要去大理寺牢獄見鄔慶川吧?”
郁清梧點頭,“他判了斬刑,我去送他一程。”
錢媽媽嘆息道:“他這個人,以前還是蠻好的,怎麼就變這樣了?我這心里之前也恨他,但是現在又有些不是滋味。”
兩人也算是相識幾十年了。
道:“我就不去送他了。”
郁清梧:“好。”
錢媽媽想了想,又道:“你跟他說,他做了惡,以后清明時節我也不會拜祭他的。以后,也無人拜祭他。因沒香火和福德,下輩子,他就要做個窮鬼。”
慨道:“到那時候,他又怎麼變呢?”
搖搖頭,“郁爺,還有一句話,我不是很懂,但這是我家老爺,也就是鄔慶川哥哥說的。我記得,好幾回鄔慶川做錯了事,鄔老爺就用這句話來訓誡他。”
道:“你把這話帶給他,讓他死前也好好反省吧。”
郁清梧好奇,“什麼話?”
錢媽媽:“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其咎。茍利社稷,生死以之。”
郁清梧聞言一愣,點頭道:“好。”
他頓了頓,朝著錢媽媽突然笑了笑,“這也是他曾經訓誡我的話。”
——
大理寺牢獄里,郁清梧沿著臺階而下,看見了被單獨關在一的鄔慶川。
他蓬頭垢面,本看不見神,但在郁清梧走到木柵欄那邊時,鎖住他的鐵鏈突然響起來。
他應是被用了刑的,一,傷口疼痛起來,讓他忍不住息出聲,道:“恭喜你,做了這個大局,終于可以殺我了。”
郁清梧靜靜看他一瞬,席地而坐,慢吞吞道:“閣老我去死,我閣老來亡。王敗寇,很是公平。”
鄔慶川哈了一聲,“怎麼,來看我這個敗寇的笑話?來看我這個棄你而去之人,是如何的狼狽后悔?”
隔著一柵欄,除了神之外,郁清梧發現自己還看不清他的臉。
他搖搖頭:“說不上棄我而去。我又不是稚子,自然知曉人都是會變的。”
他頓了頓,道:“你是害怕了。”
人都會害怕,人都能改道。
“——但為什麼要用別人的命來為你的害怕,你的改道獻祭鮮呢?”
鄔慶川反而開始面無表,“如今說這些,還重要嗎?”
郁清梧依舊如同當年一樣問:“為什麼不重要?難道阿兄的命在你眼里,真的一文不值?”
他一字一句說道:“今時今日,你敢當著天地神靈之面,說出你是如何殺害阿兄的麼?”
鄔慶川卻突然笑起來:“我已經了這個樣子,是必死無疑的,你也算是報仇了,那其中過程,知曉不知曉,又有什麼干系呢?”
郁清梧聞言,神沉下去:“有何干系?”
他一把抓住柵欄,抑著怒意:“干系就是,一個人活生生被殺,他自己,他的親人,都有權利知道他是如何沒命的!”
于鄔慶川不重要的事,卻是他日日夜夜的夢魘。
有時在他的夢里,阿兄是被人推進河里,掙扎著求生卻沒有人救。有時又是被人先捂著窒息而亡,死后拋尸。
他揣測其中細節,于噩夢里演繹了千千萬萬遍不同的兇殺,直到現在,還無法解。
這是他此生無法治愈的疾。
他眼中戾氣翻涌,“鄔慶川,我真恨你,也恨我自己,恨我當初拜你為師,從不疑你。”
鄔慶川默然一會,而后笑了笑,“這樣啊……這就是你還愿意來找我的緣由吧。”
他淡淡道:“你如果一定要聽,我就告訴你。”
“三年前,也就是元狩四十七年冬……”
“我記得,好像是臘月初八,正好喝臘八粥,我便留你在家里住。行舟本沒有來,但你久久沒回郁宅,他便來找你,我讓他也留下跟你一塊住,他答應了——我當時就知道,他來尋你肯定是借口,應該是想從我這里拿走什麼東西。”
“果然到了晚間,他去了小書房。”
鄔慶川:“你也知道,大書房是我放文書的地方,一直有人把守著,但小書房卻是你們平日里看書寫文章的地方,容易進去。”
“我讓人盯著他,心想,小書房能有什麼東西讓他去拿……我當時也很好奇,便沒有阻止。”
他頓了頓,而后慨道:“等他把東西拿出來,我才發現,他拿的是一首我之前做的詩。”
郁清梧皺眉頭,“什麼詩?”
鄔慶川笑起來,“一首聽起來像反詩的詩……這個孩子,還聰明的,知道咱們這位陛下最恨什麼。”
郁清梧:“我以為,阿兄是拿到了你跟博遠侯私販茶葉的證據才會被滅口。”
鄔慶川就嗤然一笑,“你后來把私販茶葉的事鬧得那般沸沸揚揚,博遠侯都死了,我可曾有事?”
郁清梧恍然大悟,“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鄔慶川:“行舟恨我不管瑩瑩的死,反而跟博遠侯相,我能理解。他恨博遠侯,想要把博遠侯府扳倒,我也能理解。所以他查到了我和博遠侯來往,想要把這件事捅出去,我可以摁住他,卻沒有殺他——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想要拿到那首我在蜀州做的詩。”
他當時醉酒做的詩,當然是有一些憤恨的。
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鄔慶川說到這里厲聲道:“我比你們誰都知道,一個昏字,便能讓這個世道永不翻。你我之力,全然徒勞,只有大夏朝換個姓才能重新開始!”
他的話一句比一句理直氣壯:“難道我這個念頭不對嗎?難道我寫的詩不對嗎?”
郁清梧說不出不對兩個字。
鄔慶川便譏諷道:“可他卻想拿了這首詩來威脅我幫他對付博遠侯——他也配。”
郁清梧氣息越來越重,手死死的握住柵欄,咬牙切齒:“他也配?他為什麼不配?”
“他信你,敬你,重你,在得知你跟博遠侯私販茶葉后,也沒有把瑩瑩的死怪罪遷怒在你的上,最后被得走投無路了,才想拿了那首詩威脅你——可他威脅你了嗎?他要是威脅你,就不是這個做法了,就不會讓你奪了他的命!”
郁清梧重重的拍打柵欄:“他是在顧忌,是在撕拉自己的,一邊是瑩瑩,一邊是你和我——他最后在你人把我喊走之前,什麼也沒有說!”
鄔慶川眸眼復雜,最后閉眼,“于他,我確實有罪。”
“元狩四十七年臘月初十,他去了你的府宅,我很害怕,我怕他會把博遠侯府的事告訴你,所以我選擇先下手為強,讓他去茶館等我……你不是在揣其中細節嗎?我來告訴你吧,到茶館之后,我跟他明言我必須要走這條路,但他卻如同你現在這般,對我譏諷,嘲弄,我都沒有生氣,我還給他機會,想讓他為我所用。”
“但這個孩子啊,實在是太倔了,我沒有辦法,只好先騙他喝下了藥的茶,再用茶館里的枕頭將他捂得沒了氣,讓人連夜丟進了河里。不過,聽人說,他當時還沒有死,他還在河水之中掙扎過。”
郁清梧的手一點一點,眼眶越來越紅。
鄔慶川深吸一口氣:“后來……你跪著求我找人,我多高興,真是上天助我。這樣就可以善尾了,無論查到什麼,我都不會告訴你,還會徹底抹除痕跡……如此,你就什麼都查不到了。”
他說到這里嘆息起來,“可惜啊,你還是疑心上了我,你要是不疑心我該多好。清梧,我是真心實意把你當兒子養的,我殺他,也是不愿意讓他為你我之間的阻礙。不然,你我父子,聯手起來,把這鬧得天翻地覆又能怎麼樣呢?”
郁清梧卻在他話音落下之后,一掌拍在柵欄上,恨聲道:“收起你的臉——幸而你這一輩無妻無子,否則,也會落得一個妻離子散!”
鄔慶川卻被最后四個字激怒了,冷笑連連,怒聲道:“我這輩子對不起別人,難道還對不起你嗎?”
他掙扎著向前,帶著鎖鏈不斷發出刺耳的響聲:“常言道,一日為師終為父,郁清梧,你這個背叛師恩,不忠不孝的東西,有何臉面說我?”
郁清梧卻開始平靜下來,而后輕輕道了一句:“你若為父,虎毒不食子,畜生不如。你若為師,師者,傳道業解也——你不配。”
他站起來,因知曉了阿兄去世的真相,便不愿意再跟他掰扯這些。
但鄔慶川見他要走,卻又激起來,大聲道:“你與我,又有什麼不一樣呢?不過是道貌岸然之輩,你若是有初心,該去敲聞天鼓,該去死在蜀州的百姓鳴冤——”
郁清梧沒有被激,而是搖頭,道:“鄔慶川,你我唯一相同的,便是鄔和郁兩字,都長一雙耳朵。”
“可你的耳朵,猶如心一般,是烏的,是虛無的——你一直自欺欺人,以為自己耳聽八方,耳聰目明,其實從回開始,你就已經是掩耳盜鈴。”
鄔,烏,無。
倒是鄔慶川的一生寫照。
他道:“我臨來之前,錢媽媽讓我給你捎一句話。”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其咎。茍利社稷,生死以之。”
鄔慶川喃喃咀嚼,“……茍利社稷,生死以之。”
他眼眶紅潤起來,“郁清梧,你到底圖什麼啊。”
“阿兄教我這句話,阿兄死在了奪嫡之戰。”
“先太子和段伯教我這句話,他們也死在了奪嫡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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