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雨歇，一場瓢潑大雨與紛飛大雪在空中凝結。

    於夏季傾覆整座荒域，雨水融合雪花凝冰珠，劈裏啪啦砸在青石板鋪就的道路上。

    人們行匆匆趕回家，收拾正在晾幹，帝京城很快就空無一人。

    擔金老者，微掀鬥笠，抬眸注視天空，輕歎道：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皇朝建立多磨難，人族何時能當興...”

    “盛夏之節，紛飛鵝大雪，這是災殃之兆啊。”

    “帝閉關，朝廷雪藏，諾達帝宮唯有帝君一人守，他是在等什麽？”

    距離大晉皇朝宣布進雪藏狀態，已經過去五個月了。

    期間。

    除各地駐守員，朝廷皇宮隻剩帝君一人。

    隨著時間推移，不斷有詭異事頻頻發生，天象愈發紊，四季仿佛顛倒無常。

    不止如此。

    時常有擎天境修士遭遇不知名厄難。

    十天前，大晉皇朝新晉擎天——「天都將軍」，突然癲狂，直接導致一座城覆滅，據傳聞，空城中流漂櫓，堆砌幾十座山，端是恐怖無邊，若非劍主蘇清秋出手，這次大禍都不知如何收場。

    三十天前，三清道觀觀主，擎天境初期修士，於閉關府暴斃解亡，死亡時餘波掀翻十萬大山，導致那片區域時空徹底坍塌。

    兩個月前，龍宗宗主，半步擎天修士，年僅三百歲，堪稱天賦異稟，再給他一段時間，必將突破擎天！卻因急功近利，失去穩重，非要強行衝關，結果擎天基盡毀，當場化作一個廢人。

    兩個半月前，遊仙散人...

    三個月前，兩位大晉擎天修士鬥法切磋，不慎打出真火，二人雙雙隕落...

    ...

    ...

    短短五個月時間，因各種災厄，而莫名其妙死去的擎天修士，已經有八位！

    最詭異的是，從調查結果來看，無論是死因、殘餘痕跡、回溯當時場景，都十分正常，沒有外力幹擾因素。

    不止是荒域。

    近些年來，天州也有一些朝暉境修士逐步踏擎天境，攏共約莫有十幾位，結果在這五個月時間，隕落將近一半！

    歸於這些種種，但凡智商稍微正常點的人，結合大晉皇朝突然雪藏，一定是有大災將至！

    如今，災難腳步已經愈發近。

    “世事無常，大道顛覆啊。”

    “曾經高高在上的仙人，化作螻蟻掙紮求生，而那些卑微凡人，卻能得逍遙自在。”

    “當天塌下來，首先砸死的，一定是個頭高的。”挑糞老者悠哉唱，搖頭晃腦。

    ...

    ...

    青州。

    某山巔崖畔，兩道影迎風而立，著崖下雲海翻滾。

    李夜眸深邃，淡然道：

    “天道複蘇在即，清除擎天以上謀劃已經浮現，在它徹底蘇醒之前，清算就已經開始。”

    “我不知能否熬過這場難關，近幾個月以來，我愈發力竭，仿佛時時刻刻背負著無數世界，走路時步子稍微邁大一些，渾筋骨都會斷裂。”

    “現在的我，別說戰鬥廝殺，怕是十幾個凡人一擁而上，就能將我斃殺。”

    說著，李夜疲憊的幾口氣，勉強扯起角笑了笑，繼續補充道：

    “假如我死了，能否請你幫個忙？”

    蘇清秋麵無表，仿若未聞，半晌才淡然回複：“你先說，我再考慮答不答應。”

    愈發合當初不太符合的外號：「冷豔劍仙」。

    “我死後，想埋骨在天州、青鸞天疆域，李家祖宅，可以嗎？”李夜筋骨鳴，不堪重負，一屁坐下，險些將千米高山坐塌，整座山搖搖晃晃。

    蘇清秋淡然道：

    “火葬、土葬還是水葬？”

    “火葬像是挫骨揚灰，水葬不麵，還是土葬吧。”李夜思索一番說道。

    聞言，蘇清秋轉過頭，表認真，言又止。

    “咋啦？舍不得我死？不必傷懷，相比較霜燼，我已經活夠本了。”李夜坦然一笑。

    “不是，我是覺得土葬太麻煩，不如火葬便利，一把火燒幹淨，直接揚進風裏，讓風把你的骨灰帶往天州，你覺得呢？”蘇清秋認真建議，還補充道：

    “我現在也很累，和你不同的是，我累在心境，個人偉力沒有到限製，隻是需要時時刻刻麵對各種幻境侵擾，每時每刻都要麵對心境汙染，我不知道再過一段時間，我還有沒有那個氣神幫你完。”

    “或許那個時候，我就變一個瘋子了，直接給你挫骨揚灰，因為我打心底覺得火葬最為便利。”

    聞聽此言，李夜笑容僵在臉上。

    忽然覺得有些不太靠譜。

    “呃...”

    “我還是尋求其他人幫忙吧。”李夜說完就要踱步下山。

    蘇清秋卻是搖頭，歎道：

    “相比較其他人，我反而最為輕鬆，林戮的道則在不斷崩裂，他時時刻刻徘徊在生死邊緣，每天都在忙著修補。”

    “無悔那一顆聖外魔道心，在逐漸走向極端化，朝著魔外聖趨勢轉變。”

    “苦靜被道家典籍中說的「心意」拉扯，他的三魂七魄與「意」被扯進「心」的深，看似活著，「」已死。”

    “慧能整天嚷嚷著要尋帝君複仇，要為無我和尚報仇雪恨，要和帝君一決生死。”

    “秦烽火宇宙秩序坍塌，他忙著拆東牆補西牆...”

    “總而言之，沒人有時間搭理你。”

    李夜滿臉苦，搖搖頭說道：

    “那好吧，火葬就火葬，盡量讓我走的麵一些。”

    麵對天道傾軋，李夜已經逐漸絕。

    稍微用點力，輒重傷瀕死，這會兒來個壯年大漢，惡狠狠推他一把，李夜當場就要被天道瀕死狀態。

    蘇清秋淡然道：

    “現在是開胃菜，我能察覺到，這隻是天道蘇醒前的「餘波」，風雨來前的微風拂麵，一個月後，當天道完全蘇醒，屆時才是真正的大清洗。”

    話音剛落。

    忽地一隻老鷹從雲海中飛撲而出，被狂風吹的失去方向，撲騰著翅膀一頭撞向李夜。

    “小心！”蘇清秋喝道，就要出手阻止。

    卻在此時，的心魔再次湧上，眼前出現無窮無盡的幻境。

    嘭！

    白頭老鷹撞在李夜膛，後者踉蹌退後三步。

    第一步，千米山峰迸裂兩半！

    第二步，渾筋骨開紅花骨朵。

    第三步，李夜下意識用力停住腳步，卻是膛炸開，宇宙瞬間被傾軋末。

    噗嗤...

    李夜瞪大眼睛，無力跪下，七竅流淌出鮮，額頭識海位置裂開，有神魂碎片繽紛飄落。

    待蘇清秋回過神來，便見到生死一線的李夜，不張口結舌，道：“你...？”

    “咳咳...”

    李夜咳出，跪在地上，下凝聚一攤泊，艱難笑道：

    “還以為能夠撐到天道蘇醒那天，不曾想，被一隻老鷹撞死。”

    “黑暗降臨，仙人如螻蟻，凡人得安生。”

    “這就是個人偉力超過限製的代價吧...”

    蘇清秋急忙上前，就要抱起李夜，說道：“我帶你尋帝君，他一定有辦法拯救你！”

    李夜抬手阻止，搖搖頭：

    “不必了，命數如此，不可違逆。”

    “帝君需好生準備，迎接不久後的天道複蘇，別去打擾他。”

    著眼前一幕，蘇清秋難忍緒，悲淒一笑：

    “如此落幕，你當真甘心嗎。”

    這一刻，蘇清秋終於理解那句「仙凡顛倒」的真正含義。

    越是中庸，越能得逍遙。

    不高不低，不在天道鎖定範疇，又備一定實力，那才是真正的大逍遙。

    可笑堂堂一尊擎天，走幾步路就會遍鱗傷，被老鷹撞一下就要麵臨隕落危機。

    仙人何至於如此脆弱！！

    “當然不甘心，可又能如何呢，其實吧...”李夜笑道：“我早就不想活了。”

    “李霜燼死了，李黛鳶失蹤，唯一執念便是李家族人，如今也有了歸宿，我再無憾。”

    “故意留在外麵，直麵天道傾軋，就是想要知道，萬年前究竟發生何事，始祖為何消失，可惜，太高估自己了。”

    “不過這樣或許也不錯，有時候糊塗點好，真相往往是把利刃...”

    說到這裏，李夜頓住，到生機在迅速流逝，抬眸著蘇清秋，道：

    “我覺得還是土葬吧！”

    “我想保留四姓家族的麵，火葬實在是...”

    “況且你現在氣神還不錯，權當幫個忙。”

    蘇清秋微微頷首，道：

    “安心上路吧，你死後，我帶你回家。”

    李夜這才牽起一抹笑容，像是鬆了口氣，道：“多謝了。”

    臨死前，李夜屢次想要站起，燃燒最後餘暉，向天道發出他的怒吼。

    可傾軋實在太狠。

    本站不起來，但凡彈一下，死亡倒計時就會減半。

    嚐試幾次無果，李夜無奈躺下，閉目迎接死亡。

    幾分鍾後。

    一尊擎天就這樣無聲無息隕落，如同一隻螻蟻般死去，沒有造任何靜。

    蘇清秋歎口氣，一揮手卷起李夜，前往天州、青鸞天疆域。

    仙人如螻蟻...

    仙人如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