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地府裡有惡鬼,怕是也會覺得這一片聲風月像極了人間煉獄。
而我是活在人間煉獄裡的天地客,世俗者。
Mary今天把那套黑小短借給我穿,後面是鏤空的,出一大片背部,底也堪堪到了大部,正好遮住,可是又彷彿隨時隨地會走,我換上了安全才覺得安心了點,深呼吸一口氣走向舞池卡座。
“祝貪姐,舞池卡F13客人要開酒。”
這陣子認識的一個小妹妹喊了我一聲,我應下來,隨後踩著高跟上前,找到F13的位置,擺出練的微笑來,結果看見卡座上的男人時,笑意登時就僵在了角。
祝懷大概也是愣了,摟姑娘的手都跟著頓了,邊照舊坐著他那群朋友,不過黎憫不在。
他看見我一瞬間,錯愕的緒從他眸子裡劃過。
“祝貪?”
他念了一遍我的名字,我僵在那裡,他就又重複喊了一遍。
我頓時倒一口冷氣,一涼意從頭到腳漫開來,下一秒,我就想轉走。
“站住!”
他的聲音穿過巨響的dj打碟聲,不差分毫地落我耳朵。
我腳步一頓,沒有轉過去,眼眶已是通紅。
到底要被他看見幾次我這副難堪的模樣呢?
最怕就是又在這種場合再次相遇,我應該衝他擺出一副什麼樣的笑臉才好呢?
我深呼吸一口氣,憋回眼裡的淚,衝著祝懷笑道,“祝公子,需要開什麼酒?”
祝懷愣在那裡,隨後他便將那些緒回眼底,對我直白道,“你業績要多?”
我笑了,“祝公子問我業績,是要幫我開滿酒嗎?可惜了,我明天就不做了。”
祝懷死死盯著我,“祝貪,你為什麼又來賣酒了。”
我笑著將頭髮到耳朵後面,在他邊坐下了,姿態看似從容,事實上,我手都在哆嗦,“當然是這個人賣不出去了,就只能改個法子賣酒了。”
他眼底劃過一寒意,白皙俊朗的臉上寫滿了寒,“祝貪,你非要這樣嗎?”
我輕輕搭在他肩上,笑得就像個陪酒的小姐,虛偽,又貪婪,“我還差五萬塊的債要還,祝公子既然如此大發慈悲,不如幫我一把如何?”
他看我許久,半晌笑了,揮手喊來了旁邊的服務員,吩咐了一聲下去,服務員直接瞪大了眼睛,“二十……二十萬……?祝……”
我依舊繃著笑臉,心口卻因震驚和痛苦錯一片。
祝懷沉沉的眸子深深地注視著我,“……這二十萬是補償你的,從今以後,需要用的到錢的地方,儘管跟我開口。”
我沒忍住,笑出聲來,眼淚順著臉落下來,祝懷的臉在我視野裡也被淚水暈染得有些模糊不清,我說,“祝懷,你補償我?補償我什麼?補償我這兩年生不如死的人生嗎?”
積重難返,積重難返,已經破爛至摔碎的人生你如何還我,如何還我?
“祝貪!”
祝懷喊了我一聲,眉皺著,“你何必要用這種被辜負的口吻和我說話?”
我抹了一把眼淚,強忍著聲線的抖道,“是啊,我何必啊,你做什麼對我來說都是罪有應得。你瞧,這報應不是來了嗎,祝大?”
是啊,你又重新回來當你的祝家大了,而我走投無路再次跌回了塵埃。
“你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祝懷的聲音在間滾了滾,還是落了出來,“你到底還有哪裡需要錢?”
“關你什麼事?”
我看到服務員拿來POS機,祝懷掏出卡從容刷下,並且把酒水單子記在了我的名下,我吸了吸鼻子站起來,語調轉至冰冷,“多謝祝大,苦戲我陪你演夠了,今天這筆二十萬算是你施捨捐給我的,我一定好好藏著。”
祝懷猛地一把拉住我,角的譏笑像是利刃刺得我眼睛生疼,頭頂一片絢爛的聚燈,五十旋轉著打在他臉上。兩年了,他依舊是我記憶裡那副樣子,小時候家裡人總說祝懷長這副臉就應該是以後當演員的料子,我深信不疑。
“到底是不是在演苦戲,你心裡最清楚。”
祝懷似乎是輕笑一聲,“祝貪,我想好好跟你談談,你既然不肯配合,就別怪我手段強。”
我瞇著眼看著他,總算回過神來,這個男人哪裡來的好說話?他不過是想把我的心翻出來重新煎熬一遍罷了。
我慘笑一聲,“放過我吧,祝懷。”
“我放過你,誰來放過我?”祝懷用力將我一把拽進他懷裡,在酒吧,周圍人早已見怪不怪,我有些抖,他卻用力將我按在他上。
祝懷的膛很溫暖開闊,兩年前我就知道,和黎憫那種冷漠全然不同。
可是是這一點點暖意,就足夠灼傷我,我像是了劇烈驚嚇一般在他懷裡掙扎,祝懷按住我後腦勺,強迫我與他對視,鼻尖互相到的一瞬,我到了他眼裡自己慘白的臉。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一掌打在了他臉上。
我渾劇烈抖著,膛上下起伏,眼眶通紅,周圍人以為我倆酒喝多了,畢竟在酒吧裡,不發酒瘋才像個異類。有的看著好戲,有的當做沒看見一般轉過臉去,我的聲音被淹沒在滔天的電子音樂裡,他的視線卻穿絢爛斑駁的舞燈直直投在我臉上。
我拔高聲音喊了一遍,“你到底想怎麼樣?!”
“想怎麼樣?”
祝懷捂著半邊臉,碎髮落下去笑了笑,像是無所謂的樣子,“祝貪,我們之間這筆賬,從來都算不清楚。”
我說,“那就不要再算清楚了。”
從我15歲那年牽著你的手把你鬆開在大街上開始,我們之間大概註定了要互相搏鬥。
我搶你的份,你搶我的面。
我到頭來,想握的,全都再次被你奪回手裡。
我沉默半晌,從他大上離開,我說,“我想過當你的好妹妹,祝懷。”
祝懷抬起頭來看我,男人偏了半邊臉,仰著下,堅的下頜線連著脖頸,束順著線條往下,又被他凸起的鎖骨托住,襯出微微的影。
他和黎憫一樣,他們都是人上之人,而我卻是作惡多端的那個小人。
祝懷說,“15歲你故意丟掉我,當了兩年祝家唯一的千金,17歲時我回來,18歲你回到謝茵邊後又被賣進酒吧,20歲,現在你20歲,祝貪,你短短20歲卻嚐盡了人心險惡的代價。”
我笑得樂不可支,“什麼人心險惡?”
“得一,故而貪千千萬。祝懷,你不是我,別拿著那些塵世間的大道理來規範我。”眼淚風乾後帶來些許涼意,臉上有些冰涼,可是我並不想手去了,我猜我現在表一定非常像個瘋癲的小。
謝茵給了我這張臉,這是這輩子幹得唯一一件對得起我的事,我傳了,所以我擁有了的貌,可是與此同時,我也擁有了的野心。
——在我還沒到20歲的時候,我對這個世界充滿征服和野心,我又貪婪,又不擇手段,被祝家收養做小兒後,我嚐到了甜頭,所以,我想做祝家唯一的小兒,而祝懷,就是我的絆腳石。
15歲那年,祝家去郊外旅遊,我領著他上街將他放風景區遊客高峰的地方,轉離開,從此祝家只剩下一個獨一無二的我。
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場夢,做了兩年,我就醒了。
17歲的高中,祝懷轉學到了我學校,他重新被祝家認了回來,我終日惶恐不安兢兢戰戰,生怕祝懷去告訴別人我做的一切,於是沒日沒夜地討好他,迎合他,那時的祝懷看我的眼神比現在還要狠。
他說,“我恨你恨得不得你去死。”
他說,“你毀了我對你所有的激,哪怕你當年拿命救過我。”
最後他又說,“我不會揭穿你,我要你像條狗一樣膽心驚地在我影裡活一輩子,十三。”
他我十三,是我在被祝家領養前,福利院給我取的名字,說是名字,不過是個編號。
後來的後來,高中暑假,一切都變了,年輕狂,所有的都是在衝的驅使下,太多風雲詭譎將我拽深淵。我只知道若是我想活下去,只有一個辦法,能讓自己徹底好過。
怎麼做?讓祝懷上我。
這是我唯一能夠保命的賭注。
你瞧,我贏了,贏到現在,我都沒輸。
我衝著祝懷用力地笑了笑,笑得連都在抖,在這一片風月場所裡,所有發瘋都可以被掩蓋,所有席捲重來的都可以被視作正常,這是什麼地方,這可是酒吧。
這可是人間天堂!
我大笑兩聲,口是痛還是暢快我自己都快分不清了,不過既然我還能笑,大抵還是有快的。畢竟,我就這種魚死網破的快。
我再一次對祝懷說出了我和徐聞說過的話:
“抱歉,我只有好看的皮囊,你別我啊,我十惡不赦。”
——20歲以後,我覺得我已經沒有什麼人生了,我只不過還沒死。
轉的時候,我死死攥著側的拳頭,努力使自己高昂著頭,走到後臺的時候,我臉上的表下了劉主管一跳。
“唉小妹?你怎麼了?遭客人欺負了?”
我一把扯下劉總管搭在我腰間的手,扯了扯皮笑道,“我今兒簽了一筆20萬的酒水單,現在辭職不幹了,你把錢算給我吧。”
劉主管表一僵,隨後喊了下人過來問了一下,瞭解事全過程之後他就去給我算錢,到我手裡足足有十二萬,雖然了多,但是我也很驚奇這筆鉅額了。收下錢後我推開他,連笑都懶得奉承了,“我現在就辭職,容報告明天Mary會替我審批,劉主管再見。”
頭也不回,我推開了人間一號的門,劉主管罵罵咧咧的聲音在背後傳來,夾雜著低沉的電子音響,我腳下的大地彷彿隨著節奏在震。
笑了笑,我從兜裡出一菸,給Mary發了條資訊,【我辭職了。】
【Mary:你錢夠了?】
【Greedy:夠了,這週末你挑個時間吧,我出來請你吃火鍋。】
Mary沒多推辭,說了句好,就不再回復。我理了理頭髮,酒吧會把我的錢儘快結給我,雖然卡不在我手裡,但是錢只要打進了卡里,繫結著卡的各種支付就可以使用。
我瞇眼,剛想說什麼,眼前就出現了一幫穿著黑西裝的保鏢。
丟掉指間的煙,我盯著地面半晌,啞聲道,“祝懷的狗來得這麼快嗎?”
“二小姐,您只要不反抗,我們絕對不傷著您。”
“是嗎?”
我衝他們笑了笑,“這麼大架勢是要對我做什麼?還有,別喊我二小姐,我從頭到尾就不是什麼祝家千金。”
“二小姐……爺他說必須把你帶回去。”
“帶回去?”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我反問他,“帶我回到哪裡?祝家?是嗎,祝家這會兒又要承認我了嗎?”
一群保鏢沒有說話,不論我怎麼反譏,都如同機一般癱著一張臉,對我重複道,“二小姐,希您不要反抗了。”
“閉!”我大喊一聲,隨後轉就開始跑,然而沒來得及跑多久就被他們一把抓住,那群保鏢臉上還是面無表,可是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恥,他們圍觀目睹了我反抗卻被輕鬆制服的全過程,像個小丑。
“放開我!”我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就這樣被他們抓著拖向車子,祝懷肯定知道,可是他就想看我這樣像條狗一樣被人拉扯,他一定開心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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