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喬薇找上了京城西郊的一個磚窯廠,東家不在,接待喬薇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管事,姓裘。
裘管事將喬薇迎了待客的花廳,和悅道:“不知姑娘貴姓。”
“喬。”
“喬姑娘想買些什麼?”裘管事和氣地問。
喬薇道:“你這兒都有什麼?”
“青磚、瓦片、木材、石材,應有儘有,就看喬姑娘出不出得起價了。”
喬薇一笑:“裘管事真是直白。”
裘管事也笑了:“一看喬姑娘就是明白人,我便不與姑娘兜圈子。”
喬薇四下看了看:“我得先驗驗你的貨,看究竟值不值得我的錢。”
裘管事出手:“喬姑娘請。”
裘管事將喬薇帶去了陳列貨品的倉庫,指著分門彆類的貨品道:“這一倉庫都是新出的瓦片與青磚,喬姑娘隨便看看。”
喬薇看了一圈兒,貨都是好貨,雜質,度高,還整齊觀,很符合的要求:“你這兒可有青石?”
裘管事來一個夥計,問了後答道:“冇有存貨,姑娘若是想要,可以給姑娘運來,姑娘想要多?”
喬薇報了個泳池的大致麵積,裘管事點頭:“好,我差不多有數了,其餘的要多呢?”
喬薇把圖紙拿出來,雖不算十分標準的設計圖,但長寬高標得一目瞭然,裘管事一瞅便明白了,驚訝地笑道:“想不到姑娘還有這一手,我們這兒繪圖的,可都是男子。”
“讓裘管事見笑了。”喬薇客氣地說道。
一個人拋頭麵已屬難得,若非迫不得已大概冇人願意這麼做,裘管事原先便對有幾分垂憐,而今更添了三分欣賞:“你這房子大概需要五車青磚、兩車瓦片,木材可需要從我們這兒定製?”
“不用,我山上就有好多,從那兒砍就。”
山上?從上可看不出半分山間村野的俗氣,裘管事笑了,又說道:“一車青磚是五兩銀子,普通的小瓦一車也是五兩,但屋頂需要一些特殊的瓦片做造型,價格上又會有些浮。”
喬薇咂舌,就剛看的那種青磚規格在現代也才**錢一塊,一平米也不過八十元,到了他這兒,卻變一車五兩銀子!那就是整整三千塊,它的車又不是大貨車!是超級無敵巨小的馬車好麼?!
誰說古代好混的?通貨膨脹起來,照樣讓人吃不消。
當然青磚與瓦片的價格倒也未必是通貨膨脹,大梁朝的青磚就不是賣給老百姓用的。
喬薇痛得直:“不能再點兒?”
裘管事笑道:“姑娘,這已經是最低價了,我看你一個人在外奔走不容易,本就冇對你喊價。”
這幾天去了幾家磚窯廠,知道裘管事冇有漫天要價,但也絕不是想他說的那樣,已經給了最低價。
直了小板兒,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幾下:“裘管事,你彆欺負我是人就當我不懂行啊,我承認你們的磚瓦質量都還可以,但人家一車隻賣二兩,你們一車賣五兩,是不是太過分了?你們的磚瓦是錘子砸不爛吶,還是火藥炸不開呀?”
裘管事冇料到一張便報出了行價,訕訕道:“一分錢一分貨嘛!”
喬薇角微勾:“裘管事看來是冇有做生意的誠意,那算了,磚瓦廠又不止你們一家,我一家家找過去,總能找到價廉的。”
裘管事急道:“誒,姑娘!你找不到比我這兒更好的磚瓦了!”
喬薇淡淡地笑道:“我也找不到比京城裡更好的房子了,但我買得起嗎?不是最好的,纔是我要的。”
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寧願花價錢賣品質低劣的磚瓦了,裘管事有些生氣,他最煩彆人棄好投次,就為省那麼一丁點兒的銀子,不過他也確實把價格開得很高就是了。
他握拳咳嗽了一聲:“那一車四兩吧。”
“三兩。”
“姑娘你是想讓我放!”
“三兩你賺的不了。”
古代最廉價的就是勞力,但凡比種田好上一點兒,都有人破腦袋去做,本不像現代,能做的行業多了,生活水平高了,有的即使自己不賺錢也能有爹媽養著,才懶得進工廠。
最終以三兩銀子的價格,裘管事報了個總磚瓦的參考數字,但喬薇覺得應該再找專業人士問問,萬一買多了,他又不退貨,那自己可就虧大了。
難得見一個人如此謹慎,裘管事笑著搖搖頭:“行行行,都依你,你確定好了之後來這邊直接找我就。”頓了頓,不知想到什麼,說道:“不過你彆初一十五來,省得上我們東家。”
這話聽著怪怪的,上他東家怎麼了?難道他東家不許他與人做生意?
很快,喬薇便有了答案。
花廳走來一道圓乎乎的影,裘管事神一怔,站起迎了上去:“東家,今兒還不到十五呢,您怎麼就有空過來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在後給喬薇打手勢,示意喬薇退下,可惜,已經晚了。
東家就是在外頭看到裡麵坐著個小人兒才勉為其難地走過來,不然呢?他隻是路過,進廠子上上茅房而已,又怎會進花廳與管事議事?
待他走得近了,一眼認出對方是自己在苦苦尋找的容記小辣椒,當即就不可思議地笑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得來全不費功夫,小娘子,你讓我好找哇!”
喬薇的心真是嗶了狗,買個磚都能買到這頭大豬的地盤上,自己到底是倒的什麼黴?
裘管事一瞧這陣仗便知壞了事,也不管二人是否看上去認識,對六爺道:“東家,是福來客棧老闆的兒,福來客棧要翻修了,前來訂些瓦!”
六爺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他媽誆我!就一廚子!滾邊兒去!”
裘管事無奈退開。
六爺緩緩走向喬薇,冷冷地笑道:“小娘子,拿了六爺的錢,跑來買六爺的瓦,你膽子不小啊!”
早知道這磚窯廠是你的,我纔不會來!
喬薇真懷疑自己流年不利,倒黴到這份兒上,也是冇誰了。
“還想跑呢,你猜這回你還跑不跑得掉?”六爺笑著,手打了個響指,幾道暗影刷刷刷刷地躍花廳,每個人都帶著一張銀麵,罩住了全臉,隻出一雙眼睛,但那肅殺的氣息,卻隔著麵徐徐傳來,整個花廳的溫度都好似降了下來。
磚窯廠外,一輛奢華的馬車上。
胤王百無聊賴地翻著手中的銀票:“你去看看六爺怎麼還不出來?”
“是。”
劉太監匆忙進了場,半刻鐘後,樂歪歪地跑來,眉開眼笑道:“王爺,您猜奴纔看到誰了?”
“誰?”胤王淡淡地問。
劉太監捂一笑:“那個小村姑啊!難怪六爺要半路去如廁,原來是在廠子裡藏了小娘!這下死定了,六爺摧花可是一把好手!”
這人,怎麼又落到六爺手上了?!
胤王濃眉一蹙,丟下銀票,下了車!
花廳,喬薇往椅子上一歪,翹起二郎,嗑了一粒瓜子兒:“好不容易見到六爺,我跑啥呀?”
六爺瞇了瞇眼,這小傢夥詭計多端,又是在耍什麼花樣?
他道:“你上回把爺打得那麼慘,這筆賬,該怎麼算吶?”
“該怎麼算怎麼算唄!六爺開個價!”喬薇爽快地說。
六爺在旁坐下,上下打量了一眼:“小丫頭,就衝你對爺做的事,你死一百次都不為過了,但念在你認錯態度良好的份兒上,讓爺睡一次,爺就繞了你!”
喬薇磕了一粒瓜子兒:“你確定要睡我啊?我可不是黃花大閨兒了。”
六爺愣了愣,笑道:“是彆人,我就不睡了,是你,我還是有點兒興趣。”
喬薇丟了瓜子殼兒,又抓起一粒:“你就不問問我男人是誰?”
六爺漫不經心地笑:“誰?”
喬薇莞爾:“說出來怕嚇死你。”
“哈哈哈哈……”六爺大笑,“小丫頭,你知道六爺我是做什麼的嗎?”
“你做什麼的呀?”喬薇乖巧地問,繼續嗑手裡的瓜子兒,又吩咐一旁的裘管事,“拿點西瓜子來。”
裘管事角一,進屋端了一盤西瓜子給。
喬薇抓了一把西瓜子:“六爺你說呀,你是乾嘛的,我聽著呢。”
六爺瞧氣定神閒的樣子,一時把不準是真的有恃無恐,還是故作鎮定,深深地看了一眼,道:“六爺做的事兒多了,隻有你想不到,冇有六爺辦不到。”
喬薇笑了一聲:“看來六爺做的事見不得啊。”
六爺微微驚訝,這也能聽得出來!
其實不用聽,猜也猜到了,若是正經事,胤王何至於避開耳目眾多的京城,躲到偏遠的小鎮與他商討“生意”?這磚窯廠也不過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罷了。
再說了,纔不信胤王能找正經人做生意。
六爺不屑地笑道:“六爺做的事確實為朝廷所不容,不過,那又如何?朝中求著六爺辦事的人多的去了。”
喬薇斜睨了他一眼:“你說那個胤王?”
六爺眸一暗:“你果真認得他?我上次就懷疑他在放水才讓你給逃了。”
喬薇:“嗬嗬。”
這時候,纔不會為胤王說好話。
似是想到了什麼,六爺狐疑地看向:“你的男人……莫非就是胤王?”
“是。”
“不是!”
胤王與喬薇異口同聲。
喬薇地看了一眼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胤王,淡淡一笑:“喲,我幾時變王爺的人了?我怎麼不知道呢?”
胤王步花廳,目沉沉地看著:“鬨夠了冇有?鬨夠了就隨我回府,彆再外頭丟人現眼!”
我去!
你才丟人現眼!
喬薇鳥都不鳥他,繼續手裡的嗑瓜子兒:“六爺,我不認識這個人。”
六爺看看,又看看胤王,神變得有些玩味。
胤王抓住手腕,冷聲道:“爬了本王的床,生了本王的孩子,居然好意思說不認識本王?要不要本王讓你回憶一次,你是怎麼與本王一夜夫妻的?”
“咳咳!”喬薇嗆到了。
六爺意味深長地觀察著二人:“這是怎麼一回事啊,王爺?”
喬薇瞪大眼:“是啊,這是怎麼一回事?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胤王正道:“六爺,這位是恩伯府千金大喬氏,幾年前與我有過一段水姻緣,後被逐出恩伯府,那時,我並不知懷上我的骨,因而這些年並未尋,直到前不久,我才知道居然揹著我生下一對龍胎。六爺,我雖在生意上有求於你,但不代表我胤王府怕了你,我的人,還請你不要招惹的好。”
六爺是知道分寸的,他雖在生意上著胤王,卻也不會真的去得罪胤王,畢竟,胤王是皇室,自古以來,與皇室作對的人都冇有什麼好下場。
六爺笑道:“朋友之妻不可欺嘛!之前不知夫人份,多有得罪,還請王爺不要見怪!”
“你搞什麼鬼?”喬薇的手被他抓得死死的。
胤王低音量:“還想活著出去,就給我閉!”
一直到這一刻,胤王都不認為是喬薇,一切隻是為了救,纔不得已對六爺撒的謊。
喬薇也知道他是在撒謊,但喬薇不想領他這個:“孩子不是你的!我不跟你走!我與你的關係,早在五年前就一刀兩斷了!”
不知死活的人,自己犧牲名節來救,倒好,給自己“戴綠帽子”是不是?
胤王從牙裡咬出幾個字:“孩子不是我的是誰的?你還與彆的男人有染不?”
“……是啊!”喬薇嚴肅臉。
胤王明知孩子也好,爬床也罷,都是假的,二人不過是在六爺麵前比賽飆戲,可自己,依然被氣得不輕。
故事越來越有趣了,六爺饒有興致地看著二人。
胤王掐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把骨頭給掐斷:“那孩子是誰的,你倒是有種告訴我!”
說是誰的比較好呢?總不能說個比王爺差的,六爺豈會相信?
喬薇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丞相大人的!”
……
“大人,喬小姐求見。”四合院,綠珠走到書房門口,向靜坐在裡頭的人輕聲稟報。
姬冥修不耐地蹙了蹙眉:“告訴我在歇午,不便打擾。”
綠珠遲疑了一下,為難道:“但是……”
“但是怎麼?”姬冥修淡聲問。
綠珠垂眸道:“是奉老夫人之命,前來請大人回府用膳,老夫人說,大人除非是病得下不來床了,否則都要與喬小姐一同回府。”
姬冥修冷笑一聲,將手中的摺子丟在桌上,站起走了出去。
喬玉溪靜靜地站在門口,一束腰羅,挽一段素白霓裳,白如一株含苞待放的桃花,楚楚人。
“大人。”優雅地行了一禮,聲音輕細。
姬冥修的神冇有毫波,開門見山道:“喬小姐,我一直在躲著你,你應該看得出來吧?”
喬玉溪的麵微微一變:“大人……”
姬冥修正道:“之前考慮到你是姑孃家,臉皮薄,不便傷害於你,所以躲著你,隻希你能自己看明白。”
“大人……”
“當年先皇後為我定下的妻子是你姐姐,不是你。”
喬玉溪花容失:“可我姐姐……”
姬冥修淡漠地說道:“要是出現在我麵前,讓我娶,這門親事我認了。”
喬玉溪漲紅了臉,說不清是氣的,還是臊的:“可是,做出那樣的事,已經冇資格嫁姬家了!”
“冇有,你更冇有。”姬冥修毫不客氣地說完,轉就走。
“大人!”喬玉溪住了他,寬袖下的手握了拳頭,“我不信你是為了我姐姐才拒絕我的,是婉姐姐不同意嗎?大人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讓婉姐姐喜歡上我的!”
姬冥修不耐:“與姬婉無關。”
“那是為什麼?”喬玉溪看著他健碩的背影,無比認真道:“大人若是不能給出一個讓溪兒信服的理由,恕溪兒無法放棄與大人的婚約。”
姬冥修頓了頓,回頭看向:“我有孩子了,這個理由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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