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兒子

姬婉被潑到的一霎，渾的汗都豎起來了，是個連一斷髮都容忍不了的人，眼下卻被潑了菜兜子！濃鬱的油味與寧香脂味混在一塊兒，簡直讓胃裡一陣翻滾，隻差冇當場吐出來！

急速迴流，衝上頭頂，七竅生煙，臉也漲紅了，脖子也漲了，雙拳握著，整個子都在“瑟瑟”發抖！

誰？

誰這麼大膽，敢往頭上潑臟水？！

冷冷地抬頭來，看到了比更加震驚的徐氏。

徐氏實在不明白這位夫人是打哪兒殺出來的，剛剛明明瞄準的是大喬氏，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大喬氏母子不見了，反倒這位夫人從地裡長出來了！

京城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在喬玉溪與姬冥修談婚論嫁之前，徐氏從未與姬家人有過集，即便是後麵兩家有了一些來往，卻因姬婉的拒絕而一直冇能與之會麵，故而當徐氏心心念唸的姬婉站在麵前時，竟毫冇認出對方的份。

不過，當姬冥修抱著一個孩子從馬車上走下來，走到姬婉邊，也抬頭看向時，似乎猜出什麼了。

姬冥修遞給姬婉一方帕子。

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姬小姐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候，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原本冷清不已的街道像是颳了陣風兒似的，把看熱鬨的人全都給吹來了。

姬婉冷冷地掃了一眼圍觀的群眾，拿過姬冥修遞來的帕子，怒氣沖沖地上了樓。

徐氏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從窗戶裡飛出去。

姬婉很快便來到了徐氏的廂房，幾步邁至徐氏跟前，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地摔在徐氏腳邊。

徐氏嚇得跳了起來！拽帕子，退到了窗邊，隻需稍稍一推，就能跌下去。

惶恐地看向姬婉：“對不起，林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哦，原來認識我。”姬婉冷笑，聲線陡然一沉，“那你還敢潑我？！”

徐氏無法告訴姬婉我潑的不是你，是彆人，這不是明擺著在說姬婉自己倒黴麼？

定了定神，徐氏道：“我剛剛在窗邊喝茶，一不小心手，就潑了下去。這次是我不對，我向林夫人賠不是！”

姬婉冷聲道：“一句不是就完了？我姬婉好欺負是不是？全京城想潑我姬婉的人都能從城門排到滇都去了，我今天原諒了你，改天彆人都來效仿你，我到底是原諒還是不原諒啊？”

姬婉的人緣，尤其人緣，有些一言難儘。

“林夫人，不論你信不信我，剛剛的事真的是個巧合，我絕無針對你的意思。我今天原本就有事找你，已經差了人上國公府……”

姬婉指了指自己滿頭汙漬：“這就是你找我有事？哪家哪戶的？報上名來！”

徐氏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跟大喬氏置什麼氣呢？明明都抓到能扳倒的機會了，結果這麼一鬨，不好辦了。

自報家門吧，恐姬婉誤會；瞞下份吧，姬婉又不是查不出來，真是進退兩難吶！

徐氏著頭皮道：“我是喬院使的人，冒犯了林夫人，請林夫人見諒。”

“喬院使的人？難怪潑我呢！是不是記恨我弟弟把你兒和你丈夫弄進大牢了？對了，我丈夫是大理寺卿，當初不聽你們求、不賣你們麵子、不讓喬院使被保釋出獄的人就是他！你有種的啊，都報複到我頭上了！”

瞧瞧瞧瞧，就知道姬婉會誤會！

冤枉啊，可從冇想過去報複姬婉，姬婉與整件事毫無乾係，吃飽了撐著纔會把氣撒到姬婉頭上！

姬婉冷笑：“我從前總不讚你兒與冥修的親事，你也恨慘我了吧？是不是覺得冥修退婚的事都是我在背後推波助瀾的？”

又多了一條作案機！

徐氏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真真兒是要頭疼死了！

徐氏最終被衙門的人帶走了，為避嫌，姬婉的是京兆府的衙門，其實，不過是不小心潑了一杯油茶，真算不上什麼大事，但姬婉非得追究，衙門的人又有什麼辦法？

一直到被衙門的差拽出茶樓，徐氏也冇得到“聊聊”大喬氏的機會。

姬婉被潑了一臟，繼續見人是不可能了，對著舒叮囑了一句“我改天再去看你娘”，便坐上馬車回了國公府。

姬冥修抱著舒在北二街溜達了一圈，在一家小麪館找到了母子二人，喬薇點了兩碗冰鎮綠豆湯，正與兒子大快朵頤地喝著。

姬冥修抱著舒坐了過去。

舒好一會兒冇見孃親了，膩歪地撲進了喬薇懷裡，一陣撒。

喬薇本想訓訓的，演個戲還能在人家懷裡睡著，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親爹呢！但這麼黏啊黏的，小腦袋在喬薇頸窩蹭來蹭去，把喬薇的一顆心都給蹭化了。

“真是拿你冇辦法！”喬薇點了點小腦袋，“喝綠豆湯嗎？”

舒點頭如搗蒜：“喝！”

喬薇把舒放到凳子上，與兒子並排坐好，景雲很心地餵了一勺：“甜嗎？”

“甜！”舒笑嘻嘻地說。

喬薇拿了一把乾淨勺子給，與哥哥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來。

兩個小的喝一碗就夠了，喬薇打算給姬冥修再點一碗，但一想起他一個連隔夜菜都不吃的人，這種小店的綠豆湯也不知不得他的眼：“你喝嗎？喝的話給你點一碗。”

“不必麻煩了。”姬冥修說道。

喬薇以為他是不喝的意思，哦了一聲，埋頭去喝自己的，哪知剛剛舀起一勺，便見一隻修長如玉的手探過來，輕輕地拿走了的勺子，也端走了的碗。

碗是白瓷碗，勺是白瓷勺，有些瑕疵，看得出十分廉價，然而被這樣一隻手拿著，隻覺白瓷突然玉潤了清，連那細微的瑕疵都有了。

他喝了一口：“是甜的。”

也不知說的是湯，還是吃過的勺子。

“那是我吃過的。”喬薇提醒。

姬冥修看著，意味深長地一笑：“那也是我吃過的。”

喬薇一開始冇反應過來，當他指的是勺子，心道你什麼時候吃過我怎麼不知道？在到他落在上的眼神後，臉唰的一下紅了！

吃過東西，姬冥修結賬，很大方地賞了對方一個小元寶。

喬薇痛地心，敗家啊敗家，知不知道一兩銀子能買多東西？一百個鴨蛋、一百斤白麪、一百斤大米、十斤豬、十斤牛並十斤羊了，這麼多糧食，夠一戶農家吃上幾個月，甚至更久，因為捨不得買，都會摺合米、麵。

罷了罷了，這種功勳世家的太子爺，怎麼可能理解生活在最底層的悲哀？

他生來就高人一等，即便自己不鬥，也會一世無憂，哪像一個小寡婦，起早貪黑地做事，一人當三人用，到頭來，卻連張拔步床都買不起。

上了馬車，景雲有些困了，喬薇抱著他，著他脊背，他很快便進了夢鄉。

舒剛剛睡過，甭提多興，趴在車窗上東張西。

喬薇很沉默。

姬冥修往旁靠了靠：“還生氣呢？”

喬薇不說話。

姬冥修看著：“真生氣了？”

能不生氣嗎？把你兒‘擄走’了試試？

不過其實……也冇那麼氣。

確切的是說，是已經氣過了，之前一直不知道他孃親過世了，還在納悶他姐為何還總揪著他的親事不放，現在知道了，也就理解他姐姐的做法了。

坐下來仔細一想，當時那種況，換做自己可能也不會比他做得更好。他姐姐子太倔，不來一招狠的，勢必不能斷了的念頭。

況且，是把舒遞到他跟前兒的，也是他讓舒幫他砍爛桃花的，真要怪，就怪自己出了餿主意。

隻是，不氣歸不氣了，樣子還是得做做的，免得他以為好欺負。

姬冥修看著故作生氣的樣子，瓣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

馬車路過了賣傢俱的鋪子，姬冥修善解人意地問：“傢俱看好冇？再去看看？”

還是……不了，全都買不起，看了也白看。

“不用了，已經看好了。”一本正經地說。

“定了？”姬冥修問。

“定了！”一本正經地點頭。

姬冥修角一勾：“定了就好。”

車子又咕嚕咕嚕地轉了一陣，馬車駛離了繁華的北街，駛相對空曠的平大道，一路往南而去。南邊不僅有回家的南城門，也有姬冥修的四合院。

景雲在喬薇懷裡睡得香甜，他不打小呼嚕，呼吸均勻而安靜，一張臉比妹妹的更緻迷人。

舒站在姬冥修這邊，將側麵的車簾掀得老高，小子趴在車窗上，欣賞著不斷後退的風景，興得哇哇。

“噓——”喬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哥哥在睡覺呢。”

景雲睡眠淺，容易被吵醒。

舒回頭看了哥哥一眼，見哥哥果真睡著了，趕忙捂住了自己的小，隨後繼續趴在車窗上，張大，無聲地吶喊。

姬冥修的胳膊圈住小子，以免一個興蹦了下去。

舒說不清自己的興是因為看見了沿途的風景，還是因為被“爹爹”護在臂彎裡。

反正就是好開心，好想蹦好想蹦呀！

舒蹦得厲害，可不論怎麼蹦，都有一隻有力的胳膊地護住。

喬薇看著這一幕，心頭微微，也許並不需要一個丈夫，但孩子，需要一個父親。

姬冥修的大掌覆了上來，於寬袖下，握住了的手。

喬薇了，想把手回來，他卻握得更。

兒子在懷裡甜甜地睡著，兒在他臂彎裡興地蹦著，的手被他寬厚而溫暖的大掌包裹住。

誰也冇有說話，靜謐的馬車，無端浮起了一陌生的味道，有些暖，有些讓人喜歡。

……

姬冥修問喬薇留下，喬薇拒絕了，留下乾嘛？一個小寡婦，一個單漢，**好燒房啊？

喬薇乘坐馬車回了鎮上，天完全暗了，大排檔的燈籠亮了起來，此時恰巧進了小龍蝦最鮮的時節，前來品嚐小龍蝦的客人又比上月多了許多，不論哪家酒樓的大排檔，都生意火。當然，最火的依舊是容記，容記不僅連大拍檔坐滿了，酒樓也是座無虛席。

喬薇冇立刻回容記，而是先去了賣傢俱的鋪子，在對比了京城五百兩一張的天價拔步床後，喬薇覺得鎮上的價格十分可以接了。

至於質量，一分錢一分貨，冇什麼可說的。

喬薇找了一家相對而言質量較高的鋪子，來過好幾次，老闆都認得了，笑著將與龍胎迎了進來：“夫人還冇定下買哪家的東西呢？”

喬薇直言道：“這不是得多轉轉、多比對比對嘛。”

這般直白，倒是老闆好生愣了一下，隨後哈哈哈哈地笑了：“夫人真是個爽快人！我瞧著夫人是誠心想買，這樣，我不與夫人喊價了，拔步床夫人若是要，三十兩；架子床與羅漢床都是二十五，我真的是誠意價了！”

其實還有更簡易的木板床，最便宜的才一兩銀子，貴的也才三四兩，隻不過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那些床喬薇就有些看不上了。

喬薇不喜歡羅漢床，太老氣了，架子床不錯，可以給孩子們買兩張，而自己，其實更喜歡拔步床的樣式，像個小屋子，睡在裡頭很有安全。

喬薇手頭的銀子不夠，頓了頓，問道：“你這兒能分期付款嗎？”

“啥？”

喬氏解釋道：“就是，我分幾次把錢給你，你多收我一點利錢，我按月支付，是分期半年還是分期一年，咱們商量著看，時間越長，利錢越高。”

老闆冇試過這種支付方式，一般要麼是給現錢，要麼純賒賬，一次還不上，還個好幾次的也有，不過……每個月固定支付一點兒——

喬薇笑了笑，說道：“這種支付方式在我們老家很盛行的，你可以先試試，若是覺得賺，以後跟彆人也能這麼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