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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青年公子,自然是當朝閣老趙俊臣了。
至于趙俊臣后那位面頰帶傷、脖頸綁著繃帶的青年男子,則是趙俊臣的心腹伴當許慶彥。
正如趙俊臣與許慶彥剛才的談容一般,趙俊臣結束了遼東之行、正返回京城中樞之際,就讓德慶皇帝派人半途攔住了。
再然后,趙俊臣被德慶皇帝臨時指派了宣旨欽差的任務,要求趙俊臣即刻趕赴南京、向南京各界宣布朝廷中樞已經決定裁撤南京六部的圣旨,所以趙俊臣甚至沒有機會遠遠一眼京城城墻,就被迫改道奔向南京了。
而趙俊臣在奔赴南京的途中,行程速度又屢次到某勢力的暗中拖延與阻撓,所以他雖然是日夜兼程、趕慢趕,但依然比預計行程遲了整整兩天時間才終于抵達了南京城外。
就在一個時辰之前,當趙俊臣好不容易進南京境之后,又收到了南京城前些天封鎖戒嚴的消息,他當即就意識到南京城這邊必然是發生了某些超乎尋常的大事,而自己因為人阻撓行程的緣故,也必然是已經姍姍來遲了。
所以,當趙俊臣乘船抵達南京城外之后,就安排自己的麾下護院在打探消息之際故意的行跡可疑、引人注目,也故意引起南京城外江防營兵的疑心。
這樣一來,自己的麾下護院就一定會與江防營發沖突,說不定還會出現死傷。
然后,趙俊臣不僅可以打草驚蛇,還可以尋到一個理由,趁機瓷訛詐南京城外的江防營。
畢竟,趙俊臣的份不僅是當朝閣老,更還是代表德慶皇帝親臨的欽差大臣,這般況下到江防營的沖撞驚擾,無論江防營的理由再是如何正當,也免不了要吃不了兜著走,相關人等皆是會到嚴懲!
除非……趙俊臣選擇了“寬宏大量”,主原諒了江防營的沖撞與冒犯!
但若是想讓趙俊臣“寬宏大量”,那江防營就必須表現出足夠誠意,接下來一段時間也必須要對趙俊臣馬首是瞻才行!
如此一來,趙俊臣本人還沒有真正進南京城,就已經控制了一支兵馬力量,再等到趙俊臣進南京城與周尚景、朱和堅、王保仁、宋承仁等人相互周旋之際,也就更有底氣了。
從目前狀況來看,趙俊臣的計劃無疑是較為順利的。
*
另一邊,劉懷遠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趙俊臣給算計了,依然在疑打量著趙俊臣。
駐扎于南京城外的江防營,向來是由朝廷中樞所任命的某位文臣擔任主,也就是江武臣之職。
而劉懷遠在擔任江武臣之前,就曾經在京城督察院擔任過僉都史,也曾與趙俊臣有過數面之緣。
只不過,劉懷遠當初還在京城任職之際,趙俊臣遠不似現在一般權高位重、萬眾矚目,甚至還沒有升遷到戶部侍郎的位置,所以劉懷遠對于趙俊臣的印象并不深刻。
再加上趙俊臣的形象氣質相較于當年已經截然迥異,所以劉懷遠看到趙俊臣之后,就只是覺得眼,并沒有第一時間辨認出趙俊臣的真正份。
趙俊臣昂頭、氣勢十足,在客船甲板上負手而立許久,就等著劉懷遠發現自己份之后驚駭絕、納頭就拜了。
但現實況則是,劉懷遠只是表疑的打量著趙俊臣,竟然遲遲未能認出趙俊臣的份,而趙俊臣空擺了許久架勢,不由是有些尷尬。
按理說,這種時候就應該由許慶彥及時登場、高聲喊出趙俊臣一系列的職與爵位,進一步助長趙俊臣的威風之余,還可以向眾人點明趙俊臣的份,順便也就化解了趙俊臣的尷尬境遇。
但偏偏,許慶彥當初負責綁架看守遼東總兵何宇之際,因為何宇的困猶斗而被刺傷了面頰與脖頸,聲帶位置尤其傷勢嚴重,至今也未能痊愈,完全無法高聲喊話,這個時候也就無力協助趙俊臣化解尷尬了。
至于趙府的那些護院,他們或許武藝高強、擅長斗狠斗勇,但若論機靈與眼,卻是遠不及許慶彥,這個時候只顧著與江防營將士們相互對峙了,沒有任何一人想要站出來喊出趙俊臣的真正份。
于是,局勢就這樣僵持住了。
“難道……我還要親自表明份不?會不會有些掉價?”
就在趙俊臣猶豫思索之際,劉懷遠終于是后知后覺的認出了趙俊臣的份。
畢竟,趙俊臣的舉手抬足之間貴氣十足、威勢人,顯然是一位份極高的大人,而滿朝上下像是這般年紀的大人攏共也沒有幾位,除了太子朱和堉、七皇子朱和堅之外,就只剩下一個趙俊臣了!
于是,就像是趙俊臣預料一般,劉懷遠認出了趙俊臣的份之后,不由是大驚失、誠惶誠恐,當即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抖若篩糠、臉慘白絕。
他昨天才因為實名檢舉宋承仁的事而徹底得罪了周尚景,今天又率兵圍攻趙俊臣的座船……
同時得罪當朝兩大權臣,劉懷遠確信自己離死不遠了,這個時候只奢自己的罪行不要牽連九族。
“趙、趙閣臣!您、您、您為何會來南京?下、下……”
驚慌之余,劉懷遠說話也是磕磕絆絆,雖然急切想要請求趙俊臣寬恕,卻遲遲無法說出任何一個完整句子,顯然是慌至極。
而江防營將士們看到劉懷遠突然間跪伏于地、又稱呼船上青年公子為“閣臣”之后,也皆是迅速意識到他們闖大禍了,同樣是拋下武、紛紛下跪俯首。
其實,明朝時期的跪拜之禮并不似清朝一般常見,但目前局勢之下,江防營上下也顧不得這些細節問題了,只要能換取趙俊臣的原諒,別說是下跪俯首了,就算讓他們五投地也行。
另一邊,看到劉懷遠終于認出了自己份,趙俊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之余,表面上則是愈發惱怒了,似乎并不打算諒解江防營的冒犯與沖撞,當即是冷哼一聲、甩袖返回船艙了。
大概一炷香時間之后,劉懷遠在許慶彥的帶領之下,戰戰兢兢的進了趙俊臣所在的船艙房間。
隨后,劉懷遠就再次“噗通”一聲跪在趙俊臣的腳下,但他這一次總算稍稍鎮定了一些,也勉強可以說出一些完整句子了。
“趙閣臣!趙閣臣恕罪!下瞎了狗眼,竟然沖撞冒犯了您的座船,實在是罪該萬死!但還閣臣念在下只是無心之失,可以寬宏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
不等劉懷遠說完,趙俊臣就再次冷哼一聲,打斷道:“沖撞?冒犯?無心之失?你倒是說得輕巧!你明明是率兵圍攻本閣的座船、行反逆謀叛之事!”
反逆?謀叛?
這可是十惡不赦之罪!
若是這頂大帽子扣在頭上,那就當真要誅連九族了!
于是,劉懷遠連忙搖頭反駁:“閣臣明鑒,下確實是無心之失,事先并不知道您的大駕臨!更何況,就算是沖撞了閣臣,下也遠遠算不上反逆與謀叛之罪啊!”
趙俊臣冷笑一聲,沒有回答。
但許慶彥這個時候不需要大聲喊話,自然不會辜負趙俊臣的期待,當即捧哏道:“還劉大人知曉一事,我家閣臣并不僅僅是以當朝閣老的份蒞臨南京的,他同時還被陛下委任了欽差大臣的份!欽差大臣,形同陛下親臨!而你率兵圍攻欽差大臣,那就相當于圍攻圣上!說你反逆與謀叛就已經算是輕判了!”
“這、這……怎會如此?怎會如此……下、下確實不知道……”
劉懷遠聞言之后,差點當場嚇哭,也再次磕磕的無法完整說話了。
眼看劉懷遠就要嚇破膽,趙俊臣適時的臉稍稍放緩,擺手道:“罷了,本閣陛下委任為欽差大臣趕來南京,確實是擔重任,所以關于你率兵圍攻本座船的事,就暫時先不追究了,待本閣忙完正事再說。”
說話之際,趙俊臣在“暫時”二字上稍稍加重了語氣。
隨后,趙俊臣直主題,問道:“現在,本閣有重要事問你,你務必要毫無保留、如實回答!你首先解釋一下,南京城前幾天的封城戒嚴,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見事似乎還有轉圜余地,劉懷遠大喜過,急切想要展現自己的作用,就連忙把近期以來南京城所發生的種種事向趙俊臣詳細稟報了一遍。
從七皇子朱和堅架空南京六部的始末,再到縉紳勢力與皇莊勢力的利益沖突,又到蔣梟與胡梟二人所引發的一系列混,甚至包括自己被王保仁策反實名檢舉宋承仁手兵權的事,劉懷遠皆是毫無保留、盡數稟報。
只可惜,據明朝法令,江防營常年駐防于南京城外,劉懷遠也一直留在南京城外辦公,所以他對于南京城所發生的各種事,也僅僅知曉一些淺況,所以他雖然毫無瞞,報容依然不夠詳盡。
但南京城近期所發生的事極為復雜,各種變故不斷出現、各種轉折又皆是出乎意料,即便只是一些淺報,對于趙俊臣而言也是極為龐大的信息量,讓趙俊臣耗費了許久時間與大量心思才消化完畢。
“看樣子,我還是太低估了周尚景的野心……暗中阻撓我途中行程的幕后之人,十有八九也是周尚景了!我早該想到這一點,也唯有控制了驛站系統的周尚景,才擁有這般能力!”
想到這里,趙俊臣的表變幻不定。
很顯然,他在南京城的主要對手,就是那位老謀深算的周尚景!
從某方面而言,這還是趙俊臣與周尚景的第一次正面鋒,雙方皆是沒有任何退讓余地,也是趙俊臣一直以來極力避免的事!
沉良久后,趙俊臣抬頭再次看向劉懷遠,竟是面現激賞之,緩緩道:“劉武臣,本閣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與事跡,但現在看來……本閣從前實在是小覷于你了,沒想到你昨天才背刺了周首輔,讓他的至好友、得力臂助宋承仁陷囹圄,今天就再次率兵圍攻本閣的座船!哈哈,好魄力!當真是好魄力!滿朝上下,有膽魄同時得罪本閣與周首輔二人的,就唯有你一人了!說不定,后世史書都要因此而記你一筆!”
聞言之后,劉懷遠劇烈一,險些當場昏死過去。
但下一刻,趙俊臣卻又話鋒一轉:“這般況下,除非是本閣愿意寬宏大量,決定原諒你的冒犯,而且還不惜得罪周首輔也要全力庇護于你,否則……你恐怕是絕無活路啊!”
劉懷遠此時雖然慌,但他并不是一個蠢人,當即就聽懂了趙俊臣的言下之意,頓時是大喜過,叩首高呼道:“趙閣臣!您救救下!您發慈悲救救下!從今往后,下就是您的犬馬!一定對您馬首是瞻!”
趙俊臣滿意點頭。
必須謝王保仁的提前鋪墊,趙俊臣收服劉懷遠的過程要比預想之中更為順利。
這樣一來,趙俊臣在南京境,就初步擁有了一支軍隊可以驅使了。
只可惜,南京江防營的實力過于贏弱了,恐怕無法發揮太大作用,只是聊勝于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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