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昭想說什麼，皮子了，什麼話都沒再說，拄著拐杖往自己的屋里去。

通訊員姚興國跟在后面進來，問他：“連長，你在路上吃東西沒有？我晚飯多打了一份，給你留著了，熱熱就能吃。”

在回來的路上，他們已經吃了一頓飯。孟思昭搖頭：“吃飯不著急，我不。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家里有沒有來信？”

姚興國點頭：“有有，好幾封呢，還有電報。”

“去幫我拿過來。”孟思昭吩咐他。

姚興國屁顛地跑到辦公室去，不一會兒跑回來，氣吁吁地說：“連長，都在這兒了。”

一共是三封信，兩封電報。孟思昭按照郵上的時間，拆開最早的那封信。

信是孟廣安寫來的，照例是家常匯報和問詢。

第二封信開頭寫家里的況，娟娟和婷婷又生病了，金穗娘家過來問兒要錢。然后說還沒有收到他的匯款，是不是部隊出什麼問題了？

而第三封信字里行間則是在指責他不孝順，家里人都在等著他寄錢回家吃飯。不知道這是孟廣安的意思，還是許秋平的意思。

兩封電報為了省錢，都是一樣的容：見信回報。

孟思昭在看信的時候，姚興國沒有離開，而是站在邊上，看著連長的臉，由灰白變慘白，最后徹底變黑墨水。

孟思昭把信收回，對姚興國說：“你幫我打一盆水來，我個臉睡覺。”

姚興國應一聲，拿著盆去水房兌了半暖瓶的熱水，再端過來給連長。孟思昭對他說：“我這兒沒事了，你回營房去吧。”

姚興國知道連長心不好，就說：“一會兒我給你把水倒了再走。”

孟思昭說：“不用，我跟指導員住一屋子，他回來了讓他倒就行。”

姚興國便不再堅持，把腳巾放在他手夠得著的地方就出去了。

王江進屋的時候，里頭燈已經關上，他估計孟思昭還沒有好全，又坐了那麼久的車，肯定累了。他躡手躡腳地走進去，不料沒注意到地上，一只腳踢到孟思昭的臉盆，發出“咣當”的聲響，里頭的水也灑了進來。

他趕忙拉開電燈，氣極敗壞地說：“怎麼洗完腳也不倒水？”

孟思昭沒應他。他把剩下的水端到外頭去倒，再拿拖把進來把地上的水拖干凈。一邊拖一邊說：“哎孟連長，我就不信你在醫院住了兩個月，連最基本的業務素質都丟了！這麼大的靜，你就沒點反應？”

孟思昭本沒有睡著，他雙手枕著后腦勺，兩只眼睛盯著天花板，沒頭沒腦地問他：“你上還有多錢？”

“你要錢干嘛？”王江出于本能問道。

“我想回家探親，你借我一點錢。”孟思昭說。

王江湊過來，疑地問道：“你現在還沒有好利索，怎麼就想到要回家？回家你能下地干活呢還是能上床困覺啊？”

孟思昭沒理會他的打趣，認真地說：“我三年都沒探家了，自結婚之后回部隊來，不是出任務就是演習，隨后又去軍校學習，這一次又差點丟掉了一條命。以前總說不能耽誤工作，現在我回來養傷，也干不了工作，不如就趁此機會回家一趟。”

王江接著打趣他：“你是想老婆了吧？”

孟思昭扯了扯角：“我想娟娟和婷婷那倆孩子了。”

王江覺得他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過要回家也是有可原，于是他大方地說：“我上沒現錢，我去找司務長預支一點錢。”

王江的況比稍微好一點，家屬白姝在老家是有工作的，不全靠他的工資養活。不過出于男人的責任，他也是把工資的三分之二按時匯給老婆。

孟思昭轉過頭來，看著他認真地說：“謝謝你啊，王指導員。”

王江擺了擺手：“說謝謝就客氣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要不要跟團里打個申請？”孟思昭問。

“申請不必，不過還是得打個報告。你現在等于在休病假，回去養病沒事的。”王江說。

孟思昭回應：“那行。我先睡了，坐了大半天的車，顛得我子骨都要散架了。”

說完他翻了個子，這下心放下，很快就睡著了。

今天晚上許秋平又被金穗氣著了，從在房間里生悶氣。陳大業吃完飯，拿著剛才拍在桌子上的十塊錢進來給。

許秋平接過錢，黑著臉吼他：“你一天跑哪里死去，你媽我都快被那個賤人氣死了，辛辛苦苦養你們這麼大，一點用都沒有。”

陳大業哄：“怎麼沒用？你等著，我早晚會收拾。”

許秋平指著他的腦門，哭訴道：“你一天天地能不能干點正經事？我不求你有多大的長進，別讓我出門讓人指指點點行不行？”

陳大業瞪著眼睛說：“誰敢對你指指點點我打他！”

許秋平抹一把眼淚：“誰都敢對我指指點點！我帶你們嫁到孟家灣來，了多白眼，你還不給我省心。”

陳大業不說話，先去拉開房間門，看有沒有在聽，隨后重新關上門，低聲音對許秋平說：“媽你別急，不就是一個金穗麼？且讓再得意幾天，我有辦法的。以后孟家還是您說了算。”

許秋平止住眼淚：“要離開孟家，孟思昭的錢必須還是我管著。”

陳大業點頭：“我知道，這個您放心。”

金穗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拿出白天在供銷社買的那塊布，打算先剪出一塊來，蓋在床鋪上面遮點灰，省得床上不就有一攤子灰。

攤在床上量出個大概的長度，準備拿剪子下手剪，胡慧芳過來了。收拾完飯碗，覺得有些無聊，就跑過來找金穗。

看到手里的那塊布，心里又不是滋味，進來酸溜溜地說：“有錢就是好。”

金穗不以為意地說：“有什麼好？想買什麼都買不到。就這塊布，還是有瑕疵才不要票買的。”

胡慧芳拿手指了布料，嘆著氣說道：“有總比沒有好。”

金穗說：“那倒是。我打算給娟娟和婷婷做兩套服，可的小姑娘，連像樣的服都沒有。”

胡慧芳說：“還是你厲害！不過到底是親生的，可以拉下臉去借錢給你。我們就不一樣了，一年掙那麼些個工分，一個月才給三五塊錢。”

金穗現在有點佩服這個繼嫂子。不像陳媛媛，不喜歡就寫在臉上，這個胡慧芳呢，是個利己主義。時而可以是同個壕里的戰友，時而又是可以背刺的敵人。

放下手里的布料對胡慧芳說：“是啊，你們非親生的還住又新又大的房子，我這個親生的住雨的茅草屋，說到底你們還是虧了。不如我們換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