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霍鉞開完了方子，顧輕舟和義父新儂往回走。②⑤⑧鈡雯

天已經黑了，霍公館一路燈火通明，路燈纏繞之下的碧樹，葉子似翡翠。

新儂心不快，路上安顧輕舟：「那姨太太沒見識，等霍鉞病癒了，我再說幾句，讓給你賠禮道歉。」

顧輕舟笑道：「義父，我本不在乎的。」

病人家屬焦慮，而且顧輕舟年，姨太太說的那些人，也是人之常，雖然當時顧輕舟很難堪。

新儂欣：「輕舟，你有大醫的風範，有你這樣的傳人，中醫的傳承就斷不了。」

最近幾十年，隨著西學東漸，華人越來越批判中醫，將中醫批評得一無是。

此前，正是中醫最黑暗的日子。

在中醫人人喊打的時候，顧輕舟高超的醫，卻沒有委屈和怨氣，心平氣和治病，依舊牢記祖宗的規矩和醫德，讓新儂覺難能可貴。

顧輕舟笑。

霍鉞那邊，開了方子之後，他的親信管事親自去煎藥。

姨太太梅英還是不放心，煎藥的時候親自去看，還跟管事抱怨：「我真怕老爺出事。」

顧輕舟是個子。

梅英自己是人，就知道人的地位低小。很多時候，瞧不起人的、辱罵的，都是人。

「姨太太寬心，這位神醫雖說年紀不大，醫是好的，總參謀引薦的人，不會差。」管事道。

梅英說不過他們，冷哼了聲。

管事比梅英的地位高，梅英也不敢在管事面前拿主子的寬兒。

想，還是得重新找個醫生。

西醫的方法是沒用的，已經試過了，葯和點滴都無效，還是要靠中醫。到了救命的時候，華人都忘不了他們棄之如敝履的中醫。

「一個小丫頭而已，老爺這是求生心切，被那個小丫頭騙！」梅英冷哼。

一碗葯熬好，涼了之後，管事端給霍鉞。

霍鉞一口喝完。

姨太太膽戰心驚。

「老爺，到底行不行啊？」梅英沒忍住，出聲道。

「請姨太太出去。」霍鉞不看，態度很冷漠對管事道。

梅英就知道，霍鉞生氣了。

霍鉞生氣的時候，梅英也不敢霉頭，當即沉默下來。

梅英不肯走，非要陪在霍鉞邊。

霍鉞沒力氣和爭辯，就任由陪護著。

霍鉞喝下顧輕舟開的葯，當時沒什麼，可是後半夜的時候，霍鉞突然醒了。

他渾冷。

五月底的天氣，是溫暖微熱的，可霍鉞冷得發，牙齒戛戛做聲，好似寒冬臘月掉冰窖里。

「怎麼了，老爺？」姨太太陪睡在旁邊的小榻上，霍鉞的靜驚了。

「冷」霍鉞渾冰涼。

姨太太嚇得半死：「慘了慘了，快去請醫生！」

老爺要被軍政府害死了！

霍鉞半夜醒過來，渾寒。

他寒得厲害，牙齒都合不攏，戛戛響聲震驚了姨太太和管事。

「我就說了，那個小妖是軍政府派來害死老爺的！」姨太太急哭了，「怎麼辦啊，醫生怎麼還不來？」

「姨太太，已經打過電話了，醫生一會兒就來。」管事也焦慮。

霍鉞這時候，神志已經沒那麼清楚了，他只覺得冷，冷得刺骨。

顧輕舟說，的葯溫熱，會導致發汗。

現在哪裡是發汗啊？

霍鉞之前低燒、高燒半個月多了，虛弱，再這麼打寒，他一額頭的冷汗，子似篩糠。

「好冷！」鋼鐵一般的男人，哪怕刀子捅進里，眉頭不皺一下，此刻他卻說很冷。

這得是多冷，讓霍鉞都撐不住？

管事也有點后怕了，只怕姨太太說對了，軍政府的參謀帶那麼個小孩子來治病，太輕率了！

「老爺，醫生很快就來了。」管事焦急道。

半個小時之後，教會醫院來了兩個西醫。

「都說了很多回，中醫是騙子，為何還要用中醫？」教會醫院的西醫痛心疾首，「你們這樣，會害死霍先生的！」

「是啊，現在相信中醫的人，都是愚昧！連政府都快要取締中醫，不許中醫辦學校，斷絕中醫傳人，可見中醫毀人之深！」另一個西醫接話。

他們都是華人，年留學國，學習了六年的西醫，回到岳城的教會醫院工作。他們比國外的醫生更憎恨中醫。

這不是忘本，而是他們真的覺得中醫是弊端，是陋習。

「若是霍先生有個三長兩短，我們不敢保證！」一個醫生道，「還請姨太太和管事做個證。」

「兩位，別多說了，快給老爺用藥要！」管事耐心勸。

兩位醫生想給霍鉞打針。

治療方案，還是跟從前無異。

霍鉞卻想起了那的臉。明眸璀璨，熠熠生輝的眸子里，鎮定自信。早在半年前，就斷定了霍鉞的病。

說，喝兩葯，再來複診。

「讓讓他們走再去煎藥來！」霍鉞牙齒打，對管事道。

「老爺，這樣不行啊，這葯已經壞了您，您不能再折騰了。」管事幾乎要跪在霍鉞面前。

姨太太也哭著道：「老爺，您不要再相信中醫了！您不心疼自己，也心疼心疼我啊！老爺，您至今無後，您要是撒手了，這偌大的家業給誰啊？」

這些問題，霍鉞早已想過千萬遍。

姨太太的提醒，不能引起霍鉞心中的漣漪。

兩名西醫也勸：「霍龍頭，您要相信科學，西醫才是科學！」

「西醫才能保障人類的健康，中醫都是玄，沒辦法真正治病的，霍龍頭！」

霍鉞捂住了被子，咬著牙齒，吐字清晰對管事道：「送醫生回去，給我煎藥，生爐子取暖！」

「不行，這回無論如何也不能聽您的！」姨太太狠狠一抹眼淚，對兩位醫生道，「老爺病糊塗了，按住他，給他打針！」

管事也不看霍鉞。

這次，心腹管事站在姨太太這邊。那葯再喝的話，老爺真會沒命。

霍鉞見自己孤立無援，又虛弱得厲害，無法爭辯，從床頭枕頭底下，掏出了他的搶。

子彈上膛，霍鉞對著床頂就是一槍。

一陣巨響，震得所有人耳朵發麻。

眾人立馬安靜下來。

姨太太和醫生們，眼底陡然添了恐懼，下意識想跑。

「去煎藥！」霍鉞抖住牙齒吩咐，「誰再說一句，下一顆子彈就會打在誰的腦袋上！」

姨太太不敢再說。

醫生們避之不及。

只有管事道：「老爺，我這就去吩咐！」

姨太太和兩名醫生，出了里臥。

醫生對姨太太道：「準備後事吧，早些準備，還能給老爺沖沖喜！」

姨太太大哭起來。

完了，老爺就要被那個小妖害死了！

管事去煎藥，同時把冬天用的暖爐搬出來，燒了銀炭送到霍鉞房間里。

初夏的夜裡，荼蘼清香陣陣，牆角蛩切切，霍鉞裹著很厚的被子，正在烤火。

爐火把屋子裡映得暖融融的。

管事一會兒就出了汗。

霍鉞的寒，好似也緩解了些，他終於敢從被子里出手，牙齒不自的發也停下來了。

姨太太已經被送回的房間。

這會兒，姨太太估計再想後路。幫派沒有人的，霍鉞一死，新的龍頭不會放過霍鉞的妻妾。

「你別怪我魯莽。」霍鉞對這位親信的管事道，「我心中有數。我發燒多時，今天突然寒，不是壞事，應該是好事的預兆。若是我再打針，只怕這點好事的苗頭要被切斷了。」

「老爺，您真相信那位顧小姐？」管事吃驚。

「新儂不敢騙我，顧小姐的確是治好了他太太的頑疾。我半年前有緣見過顧小姐一面，當時就預測了我的病。就這一點，我相信。」霍鉞道。

傭人煎了葯，將其放涼之後，端給了霍鉞。

霍鉞喝下去。

他以為會再次寒。

結果，他捂住被子的後背，有點發熱，汗冒了出來。

他不冷了。

看了眼時間，現在才凌晨兩點。

若是到了天亮還不反覆，霍鉞覺得他這病就可能要好轉了。

他心裡大喜。

到了天亮的時候，管事急匆匆跑去找姨太太梅英：「姨太太，姨太太」

梅英裳也沒，直接躺在床上的，聽到喊聲，心一下子就沉谷底。

知道，老爺走了！

梅英淚如雨下，自己接下來又不知流落何方。

霍鉞從來沒睡過，但是他給錦玉食，給富貴榮華。梅英前幾年還抱怨，現在都習慣了。

這剛剛過點好日子，霍鉞就死了，梅英覺得自己太命苦了。

「老爺啊！」梅英一邊開門，一邊放聲大哭。

「姨太太，您別嚎了，老爺退燒了！」管事大聲，打斷梅英的大哭。

梅英的一聲哭腔梗在嚨里，愕然看著管事：「你你說什麼？」

「老爺退燒了，姨太太！」管事大喜，「老爺的病要痊癒了！」

梅英愣住，整個人驚呆了。

昨晚還一冷汗，看上去半死不活，醫生都讓準備棺材沖喜，他怎麼退燒活過來了？

他已經半個月沒真正退過燒啊！

難道，姓顧的小妖真的醫高超？

梅英原本應該高興的，可這會兒心裡到了極大的震撼，整個人都獃獃的，難以置信。

老爺好了，被那個姓顧的小妖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