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上趕著人當

一聽要搭上兒子李鴻順，劉二嬸“噗通”一聲跪在顧三德跟前。

“勞改我去，我去就！不關鴻順的事啊大隊長……鴻順、鴻順可一直都是個好孩子！”劉二嬸抱著顧三德的大哭特哭。

“我呸，不要個臭臉，三十好幾的人了，還孩子呢！他李鴻順要是個孩子，那我家娃兒算什麼？”

人群裡頓時鬧哄哄一片，接著一個扎衝天揪的小丫頭被推了出來，“我們家鵝蛋兒才四歲，就為那三頭牛，這麼小的娃兒都吃不飽飯，你們老李家喪了良心！”

“你們說就說，做什麼扯老李家……”李桑桑夾雜人群之中，聽見前頭那人說話，登時不滿意了。

跳出去要反駁，只是群眾這會兒都在氣頭上，哪裡會搭理？

再一個，李建黨怕李桑桑惹火上，忙把扯到一邊，推到親娘張紅梅邊。

李建黨隻言片語說明況，張紅梅轉頭瞪了李桑桑一瞪眼。

李桑桑不服氣頂，“本來就是……那事兒是劉二嬸子做的，算也應該算他們劉家，怎麼能扯到老李家？俺們家還姓李呢！”

張紅梅手作勢要打：“還咧咧！信不信我你！”

李桑桑嚇得直往李建黨後躲，不敢再說。

李家三口子的事暫且不提，周邊人群湧，一個個都有讚同剛才那位婦同志的話，甚至還有給顧三德提議的。

“對！”

“對！喪了良心的！大隊長，要俺們說，就該把他們一家子都送去農場！李鴻順好吃懶做沒擔當，也不是什麼好鳥，留著也是禍害！”

“行了！”顧三德大手一擺，“這事兒我已經有了定奪，既給分，也給一次機會。”

人群中有人“嗡嗡”議論，似乎對顧三德這樣的決定並不滿意。

顧三德自知自己在做什麼，在對的事上面絕不容忍他人質疑。

當即，顧三德臉一沉，說話也不再婉轉，“凡事都得按規矩來不假，但你們也別忘了，同在一個大隊生活那麼多年，以往總有相互搭把手的時候，多有些分在。”

“顧念舊，我是給了一些關照，但未嘗不是再給你們關照。”

人在做，天在看，劉二嬸雖然可惡，卻也不是什麼滔天的大罪，再說，往年集乾活的日子，總有些集、在。

又是一個大隊的，何至於把人上那樣的絕路？

真把劉二嬸和李鴻順送去農場，雖說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但到那時，估計也只有李鴻順能活著回來……

人群寂靜一片，心複雜。

顧三德呵的，又是一聲笑，“你們要是覺得我這個大隊長做的不夠格，也不要，今年下半年八月份就是重新選舉大隊長的日子，到時候你們再選他人。”

大隊長四年一選，顧三德作風正派，自從被舉薦到大隊長的位置上，從來就沒下來過。

他為大隊做的事、謀的福利，眾人也都看在眼裡，心裡都念著他的好。

眼下一聽顧三德又甩手不乾的打算，眾人頓時慌了起來，什麼劉二嬸、張二嬸的，全拋到腦後。

“大隊長，俺們也沒其他啥意思，你說的對，都按你說的辦！俺們沒意見！是不是？大家夥兒快說話，是不是？”說話的黑臉漢子急得滿頭大汗。

“是啊！是啊！”

“東升說的沒錯，大隊長你可千萬別生氣啊！人家二大隊有大隊小學，俺們也想你給俺們整個小學呢！你要是走了，還有哪個有本事，能給俺們整出個小學？”

“是咧！大隊長不是常說，娃兒們讀書才有出路？”

婦同志們發揮三寸不爛之舌，見顧三德臉上仍沒有轉圜神，一個個的，都衝自家娃兒使眼，於是……

一群吸著大鼻涕，小臉髒兮兮的小娃娃從人群中出列，團團將顧三德圍住：“隊長！大隊長！我們也想像知青姐姐們一樣，讀書寫字……”

最終的結果就是，大隊裡的小夥子反手扭住掙扎不易的李鴻順送去縣公安局，再由縣公安局的人轉送去農場。

而劉二嬸，從始至終都在一邊心疼的掉眼淚，卻再不敢多說一句。

……

“噗嗤……”

“皮丫頭，瘋了不？”飯桌上，顧阿婆斜睨魏嵐一眼，手裡利落剝去蛋殼，把蛋放進魏嵐面前的小碟子裡，轉手又剝了一個遞給右蘭。

魏嵐捧著蛋，笑容不減，“沒什麼，就是頭一回見到被追著趕著上任當兒的。”

顧阿婆大致知道魏嵐說的是顧三德，正想說兩句呢，一旁顧朝搶先開口，“三德叔做事穩妥，有幾個會覺得他不好。”

“我覺得也是。”魏嵐點點頭，小口小口吃著蛋，潔臉上，一雙眸子倏忽幸福的彎月牙。

歪著腦袋，口齒不清的向顧阿婆，“唔……阿婆，這回的鹵蛋，真香！”

顧朝聞言，頓了一下，余看看魏嵐手裡，又看看右蘭碗裡，都有蛋，就他手裡、碗裡都是空的。

這是真的失寵了啊！

顧朝沉默一瞬，把碗往顧阿婆跟前推了一把，“阿婆，我也要。”

顧阿婆手起手落，筷子不留面在顧朝手背拍了一記，接著把他碗推了回去，“好大的小孩，不不害臊，臉也不要了。”

“哥哥臉，這麼大人了，還要阿婆給你剝蛋！”右蘭嘻嘻哈哈喊出聲，一旁魏嵐以拳低跟著抿淺笑。

顧朝見笑了，心裡也覺得高興，本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地方。

不過，他對右蘭就沒有那麼包容了。

顧朝修長的食指和中指曲起，下一秒，“噔”的一聲，右蘭額頭就挨了一記栗。

“沒大沒小沒個姑娘樣。”顧朝神淡淡，聲音更是清冷，“在家裡寫三天字，每天寫十頁，歪一個字就多寫一頁。”

右蘭敢跟顧阿婆頂兩句，卻不敢跟顧朝頂。

每天十頁字，右蘭心裡有力，但也不怕，當即淚眼汪汪看向魏嵐，向魏嵐求助。

哥最聽嵐姐姐的話，只要嵐姐姐站在這邊，哥就是想收拾，也沒轍。

右蘭心裡算盤打得好，只是這次算了，顧朝的態度不容拒絕，趕在魏嵐開口之前，顧朝淡淡道：“討價還價一次，多加五頁，兩次就加十五頁。”

說罷，顧朝側頭小看右蘭，“我知道你寫字，不用擔心本子不夠，家裡自行車剛打氣，一會兒我就去供銷社買。”

右蘭:……我還能說不嗎？

明顯不能。

天氣越來越暖和，外面公英都炸了，要是在家寫字，就玩不了了……

右蘭收回求助目，一張小臉哭喪著，失落不以。

魏嵐收起小臉，安道:“就聽你哥的吧。昨天你給我的作業錯了好幾個字，有的地方點還寫了捺，問題不小。”

魏嵐想了想，安了右蘭的腦袋瓜，“風遙的字跡工整，一會兒我拿他的本子給你瞧瞧。”

“嗯……”右蘭咬了一大口蛋低頭不說話，心裡卻憤憤的想：誰要他的本子了？我才不比他差！

我就不比他差！

抱著較勁的心思，未來三天，右蘭還真就在家坐住了，連帶顧朝把寫字的本子換大作文本都沒有生出任何異議。

時間匆匆，三天很快過去，右蘭把兩個寫滿大字的本子雙手遞給魏嵐。

“來這裡坐。”魏嵐拍拍邊椅子，等右蘭坐下，才翻開本子，一頁一頁的看起來。

看的很仔細，右蘭的進步很大，從一開始個別歪歪扭扭的字跡，到後面逐漸顯現出娟秀雛形，而且整潔。

進步著實不小。

魏嵐把第一個本子的第一頁，和第二個本子的最後一頁並攏一起，遞給右蘭看，“你寫的時候可能不覺得，這樣對比看看，能看得出區別嗎？”

右蘭認真看了一會兒，是能看出來不同，但是想不到合適形容詞，支支吾吾半天，最後隻說出一句：“好看了一些，也乾淨很多……”

魏嵐欣默默絨絨的小腦袋，“進步很大，值得獎勵！嗯……”

語畢，魏嵐斟酌了一會兒，最後出黃銅鑰匙，開了屜的鎖。

從屜裡出一隻嶄新帶橡皮的鉛筆遞給右蘭，“下次寫字就用這個吧，這個是橡皮，寫錯了字可以掉。”

魏嵐總鋼筆的次數多，但顧家有右蘭這個小朋友，加上紀風遙經常過來，閑暇時間魏嵐就會教他們認幾個字。

有時候風吹著涼快舒服，就教他們認“風”字，或者見到天上潔白像棉花糖一樣的雲朵，就教他們認“雲”字。

一開始是一時興起，但見右蘭和紀風遙學的認真，魏嵐就正式起來，也因此，家裡鉛筆從來不缺，去供銷社一買就是一小捆——十隻。

只是鎮上的供銷社鉛筆多是最普通的鉛筆，而帶橡皮的鉛筆，則是魏母準備的。

魏母知道顧家有啟蒙的小朋友，一早特意備下，年邊魏嵐他們回京市，給塞箱子裡了。

魏母的意思是帶給右蘭的新年禮，魏嵐卻覺得，從京市帶回來的大小件兒已經夠多，這代橡皮的鉛筆在H省見，做獎勵最好。

如果右蘭和風遙喜歡，說不定還能激發出他們向上的積極。

哪怕子玩野了一些，但右蘭依舊很懂事，勤儉節約這一點從來沒有改變。

手裡那鉛筆還是年邊魏嵐給削好的，嶄新的鉛筆用到現在只剩一個鉛筆頭，握都要握不住了，還舍不得扔。

右蘭放下鉛筆頭，兩隻被鉛筆灰蹭的黑漆漆的小手捧著魏嵐剛給的新鉛筆。

黃的鉛筆，一端白錫製的薄片固定住小橡皮。

右蘭小手在橡皮上小心，半晌抬頭，小鹿眸亮晶晶著魏嵐，“嵐姐姐，這個橡皮能掉字，我把本子上的字都了之後還能再寫，哥不用再給我買。”

言語的一句話，魏嵐微微一怔，心變得難以言喻起來。

“家裡不缺這一點，不該從你這裡省……”

魏嵐嚨滾了滾，淺笑憐的右蘭逐漸濃健康的頭髮，“而且，這些是你長的印記，要好好保存，知道嗎？”

右蘭懵懂點頭，視線落在魏嵐胳膊下面，半開的屜。

屜裡七八糟的東西很多，卻歸置很整齊，最頂上的一個黃牛皮紙封面的本子，名字那一欄寫著兩個字。

“嵐”字右蘭認得，故而大抵能猜出，那是魏嵐的名字。

右蘭瓣抿了抿，征求道：“這回我想寫嵐姐姐的名字，可以嗎？”

魏嵐愣了愣，問道：“為什麼？想寫我的名字？”

“嗯……”右蘭想了一會兒，直接坦白，“魏字看起來很難，我想把嵐姐姐的名字也寫的好看。”

右蘭的想法很簡單，想把魏嵐的名字，寫好，寫的工整，寫的好看。

右蘭覺得有關魏嵐的一切都是好的，同時，也願意一切和魏嵐有關的，都是最好的。

而且額外有一點，“魏”字那麼難，都不認識也不會寫，紀風遙也一定不會。

紀風遙不會的，那更要會了。

剛才右蘭的表現讓魏嵐一顆心的一塌糊塗，聽了右蘭的想法，魏嵐更不會有什麼異議。

找出一個新本子，魏嵐大大方方在上面留下自己名字的小楷模板。

末了遞給右蘭，在右蘭頭上輕輕了，叮囑道：“熱學習是好事，但咱們不能讀死書，你已經三天沒出家門了，今天出去玩一會兒，放松放松，嗯？”

右蘭乖巧點頭，魏嵐粲然一笑，擺擺手，“去吧！”

目送右蘭出門，魏嵐剛在心裡打算，要不要重新擬定一套教學方案，還沒章程呢，側窗戶玻璃被敲響，顧朝棱角分明的俊臉了過來。

“搭好了，過來看看？”

“好！”魏嵐連忙起，往後院去。

培育菌的三個罐頭瓶基本都飽滿，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作了，在分批裝進塑料薄之前，魏嵐作出決定，找找場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