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端了杯茶敬過去,“以后事誰可知曉,但承韋掌柜吉言。”
阿梨端坐在位子上,看著韋掌柜和薛延推杯換盞笑來笑去,最后離開時了薛延肚子,覺得里頭已經咕嚕嚕裝滿了水。只錢袋也是叮叮當的,韋掌柜豪爽闊氣,一連買了一百個,三定金就已有了三錢銀子。捧著那個荷包,阿梨看著薛延的眼神都變了。
像只了腥兒的貓,想笑又想掩著,含帶怯的,步伐卻是輕快,擺在腳邊挽出一朵朵的花兒。薛延低頭瞥神,眼里笑意一閃而過,指尖一耳垂道,“傻樣兒。”
阿梨說,“咱們去買些罷,我給你做紅吃。”
“昨日吃了,今個換換味道。”薛延拉著阿梨腕子,帶原地轉了個圈兒,“去那邊街口,那里有個老大爺賣的魚賊鮮,咱買回家去做糖醋魚。”
阿梨仰頭沖他笑,“都聽你的。”
說“都聽你的”,聲調,貓尾一樣搔了下他心尖,薛延子驀的了一下,他恍然覺得,這份覺比剛才同韋掌柜談下了生意更讓人覺得快。
攥著阿梨腕子的手更了點,薛延低低道,“待會去買魚,我見那邊有賣糖葫蘆的,你不吃?”
阿梨乖順說,“吃。”
薛延笑,“我給你買。”
野山楂又大又酸,紅通通像是過年時候家門口掛著的紅燈籠,上面裹著亮亮一層糖漿,濃稠的結的殼兒,嵌著飽滿的白芝麻,離了老遠便就能聞著那子酸甜味了。
薛延挑了最大的,從小販那里要了油紙抱住底下的木,輕輕放進阿梨手心。阿梨了舌小心翼翼一下,滿足得眼兒都瞇起,薛延的發,拉著手指往對街走。
只是剛走兩步,卻被一穿青長袍男子攔住。那男子阿梨不認識,卻曉得他邊跟著的人,是付六。
看著前那只手,薛延腳步一頓,目緩緩上移對上那人的臉,心中忽的似被擰一下。
他以往在京城橫行霸道,早有人看他不順眼,只未想到,他仇人在京城滿大街,如今淪落到北地荒城,竟還能得到。
付六顯然被薛延嚇怕了,他咽不下那口氣,但也不敢再招惹,見那男子一副要挑釁樣子,忙慌慌拉著他袖子往后拽,道,“胡爺,走罷,兄弟們都等著喝酒呢,別再在大街上轉悠了。再耽擱下去,菜就都涼了。”
付六一向囂張跋扈,這樣低三下氣時候實在有,阿梨咬著一半的糖山楂,目不由瞟向他口中的那個“胡爺”。
年紀與薛延相仿,長得也不算差,神里三分驚喜七分輕蔑,明明比薛延矮上三指有余,卻有居上臨下的意味。胡安和角忍不住挑起一笑,轉瞬又被下去,一副淡然樣子,沖著薛延拱了一禮,道,“薛四,京城一別,許久不見啊。”
阿梨訝然偏頭看向薛延,他們認識?
薛延線繃著,不咸不淡看回去,涼涼道,“胡公子,別來無恙。”
付六也驚了,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問,“胡爺,你們這是……故?”
胡安和笑著說,“哪里算得上是故,薛四哪里看得起我一小小祿寺卿之子,何況后來還被免了。不過幾面之緣而已,難為薛四還記得。”他一拍腦門,恍然大悟樣子,又道,“瞧我,顧著敘舊,竟忘了禮數。”
胡安和微微彎了彎,似笑非笑道,“不知薛老丞相近來可好啊?”
他這話一出,阿梨心中咯噔一聲,忙拽住薛延胳膊。本以為真是個來敘舊的老友,現終于分辨出,此人來者不善。
付六一臉茫然,問,“薛老丞相,什麼丞相?”
胡安和說,“薛之寅,你不曉得?”
付六是真的迷迷糊糊,下意識道了句,“薛之寅不是因叛國罪斬首了,雖然這是個冤案,但最后不了了之也沒別的靜,薛家不是就此垮了嗎?”
胡安和拉著長音,一臉悲痛道,“啊,原來如此,我竟不曾知曉。”
這二人一唱一和如同說戲,而胡安和雖面上做著樣子,眼神卻毫不掩飾,里似淬了毒釘。阿梨咬著,死死拉著薛延胳膊,生怕他沖做出傻事。
薛延面上倒是風淡云輕,看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說夠了,才淡淡道,“承蒙胡公子惦念,薛某不勝激。”
這樣忍氣吞聲,不像他,胡安和一時間覺得詫異,半晌才冷笑一聲,“人家說再堅的石頭也是會磨平棱角的,我原本不信,現在看來此話是不假。當年仗勢欺人如薛四,如今也學會說客套話學會作假樣子了。當年你在鶴云樓出言譏諷于我時的囂張快意呢,盡數忘了?”
薛延還是那句輕飄飄的,“承蒙掛念。”
胡安和忽然覺得無趣得很。
他從袖中出一張紅信箋,上面金漆拓字,看著豪奢貴氣,揚手扔進薛延懷中,道,“朝廷關懷,我父親又能踏仕途,做了隴縣的縣令。四月初三喬遷之喜,可請薛四千萬要賞個面子過來,我父親見著你,定會高興的。”
薛延兩指著那信封,上下扇了扇,著眼皮看他,沒言語。
他以往就是這樣,目中無人樣子,做什麼都是懶懶散散,似是世間萬沒什麼能了他的眼。胡安和恨他,不止因為兩人曾經矛盾與辱,更是恨他這副桀驁姿態。原本薛延高高在上,他伏低做小便也就認了,可如今薛延淪落到比他還不如,仍是這樣瞧不起人的樣子,胡安和只覺心頭無名火起,堵著嗓子眼一地憋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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