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瞟了他一眼,涼涼道,“總算說了句人話。”
胡安和兩手扽進袖子里, 脖短胛樣子果真像個窮秀才。他看著薛延的眼睛,毫不懷疑若是剛才他點頭同意了,薛延會直接拎著后脖領將他給扔到街上去。
馮氏拍拍阿梨的手背, 思索會,道,“咱們家里還有些鴨,若是賣掉了,也能換個二兩銀子。”
薛延皺眉,“那還有八兩怎麼辦。”
胡安和張張,說,“要不,我去給人家寫字?一封信算十文錢……”
薛延點頭,“你寫個八百封也就夠了,最好別用筆墨,直接咬破手指頭寫書。”
胡安和眨眨眼,把后半截話吞進去,不敢再說了。
屋里氣氛沉悶,偶爾能聽見街上傳來的賣聲,蟬鳴聒噪,盛夏熱,胡安和心煩意,沒一會就沁出了一腦門的汗,他左右張了下,瞧見桌子旁邊養了一缸的荷花。
胡安和咽了口唾沫,探過去,直接鞠了一捧手就往臉上抹,終于涼快下來,他長舒一口氣。
阿梨瞧見他作,心頭猛地一,喚了句,“唉!”
胡安和作僵住,他梗著脖子,戰戰兢兢問,“怎麼了?”頓了頓,他神又變得驚恐,“這水有毒?”
薛延“嘶”了聲,偏頭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阿梨沒聽見胡安和在說什麼,雙手合十,指尖抵在上,面歡喜,歡快道,“原來的張掌柜是不是說過,咱們這水缸是前朝窯燒的,青花瓷,還值錢?”
聞言,薛延和胡安和對視一眼,也都興起來。
薛延一把將阿梨摟懷里,低頭啄了下臉頰,低聲說,“我家阿梨怎麼這麼聰明。”
胡安和立即接到,“是啊是啊,怎麼這麼聰……”他一轉頭,看見薛延與阿梨親昵無間樣子,忽而就想起他那個給他留了一屁債而后遠走高飛的青梅竹馬,頭一噎,最后一個字到底沒吐出來。
薛延沒時間留給他傷春悲秋,抬手扯著他胳膊肘就往外拽,道,“走,去找當鋪的佟掌柜問個價。”
往前走了兩步,薛延又停腳,回頭看向踉踉蹌蹌的胡安和,問,“你知道你是誰嗎?”
胡安和茫然到,“我是胡安和啊。”
薛延恨鐵不鋼點點他肩膀,道,“還有沒有別的份?”
胡安和一愣,隨后有些驕傲,“我是胡秀才!”
薛延瞇眼,也不打算讓他自己領悟了,直截了當道,“你是胡縣令的兒子!你家現在是倒了,但是別人不知道,在縣里百姓眼中,你還是那個縣令的兒子,能賣幾分薄面。商不與斗,你到時候擺出幾分架勢來,佟掌柜忌憚你父親,怎麼也能讓出兩分利,懂了嗎?”
胡安和恍然大悟,再看向薛延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他訝然說,“薛延,你好圓啊!”
薛延懶得理他,拎著后脖領將人扯走。
還好胡安和沒真的酸腐到大難臨頭還要高風亮節,臨進店門前,薛延千叮嚀萬囑咐,還和他換了下裳,給了把臉。胡安和本來蔫頭耷腦的,但一穿上薛延的裳,不知道哪來的靈氣,一瞬間就昂首闊步了,氣勢十足。
薛延贊賞看了他一眼,又問了遍,“你是誰?”
胡安和朗聲道,“我是胡縣令的兒子!”
薛延滿意點頭,給他掀了簾子,“進去吧。”
佟掌柜是個勢利眼,眼見著胡安和逆著進來,“哎喲”一聲,趕忙迎過去,拱著手道,“胡公子!”他笑得皺紋堆疊,問,“這是哪兒陣風把您給吹來了,有何貴干?”
胡安和大方一笑,道,“佟掌柜,我來你這當鋪還能做什麼,自然是來當東西啊。”
佟掌柜連聲道,“是是是,您二位先坐。”而后轉頭招呼伙計,“快給胡公子和薛公子看茶。”
茶很快上來,雨前龍井,香氣撲鼻,比胡安和家里的老普洱不知好了多。
佟掌柜笑意盈盈,“不知二位是想要當什麼?”
薛延使了個眼,胡安和看見,神轉變的更為淡然,道,“這位薛公子是我的朋友,他前幾日開了個店,我為賀喜送去了個青花瓷水缸,前朝窯燒的,拿來養些荷花用。但前些日子我去寧安游玩,又見著了個更大更好的水缸,便就想買下來,再送給他。但那店太小,放不下這兩個缸,便就來佟掌柜的鋪子,賣掉一個。”
他這羅里吧嗦說了一大通,看似有些嘮叨,但卻極為有目的,就是為了給佟掌柜留下個財大氣、見識廣泛、不好惹的印象。胡安和看了佟掌柜一眼,又道,“若不是嫌那東西太大,賞人又不合適,我也懶得麻麻煩煩地到當鋪來賣,幾個錢而已,還不夠我這一通折騰,您說是不是?”
佟掌柜恭恭敬敬的,“是是是。”
胡安和微微一笑,“那您說,前朝的窯青花瓷水缸,約莫兩人合抱那麼,估值多錢?”
佟掌柜有些為難,“這個,沒見著實,可不好說啊。窯燒的東西,花瓶值錢,水缸這種雜,反倒貶價,約莫也就五六兩銀子罷。”
五六兩銀子,和當初薛延買下店面時候,張掌柜說的一般無二,佟掌柜倒是沒作假。
薛延手指挲著下,沖著胡安和挑挑眉,后者領會到意思,哈哈一笑,起道,“果真如我所料,如此廉價,這種小件,也是勞煩佟掌柜還要費心了,想必您也看不上眼。我前幾日與父親談,聊及您,說是佟家的當鋪一月是稅額就要五兩銀子……”他話說一半,揚頷輕輕“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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