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5章戲弄

華長燈從未見過如此厚無恥之古劍修。他本意是留徐小一句言，不曾想這傢伙居然把住了自己心的這一瞬，逃走了！甚至臨走之前，還潑了一波髒水，給乾始的道穹蒼。

那「天機三十六式·大神降」究竟徐小如何習得，華長燈不知。

施展此之後，第一時間徐小逃去了哪裡，華長燈居然也沒能第一時間察覺。

「指引、忘、記憶……」

此三道之痕跡並存，歸到底，可概括為一「意」字。

偏偏這「意」，華長燈並不算擅長。

他修劍鬼之意鬼，只修了意之攻擊，正面作戰可。

若論意之「詭」，之「刁鑽」，著實是比不上那藏頭尾的小老鼠。

可琢磨不破不要。

華長燈唯一知道的是，道穹蒼還不至於如此明目張膽在雲山帝境作妖，與自己為敵。

因而，當縱觀雲山帝境，搜尋異常，最後在雲山聖殿尋覓到了一古劍的痕跡時。

華長燈知曉，那小老鼠該是和自己錯了個位，跑去大殿那了。

他馬不停蹄趕回大殿。

可落地后，不止眾老的表現古怪，一個「又」字令人心生費解。

就連大殿門口，都給人一種特殊的……

「空的，好像缺了點什麼？」

華長燈並不多作在意，聖力強行召回眾老后，直正題問道：「誰施的幻劍？」

雲山聖殿周遭，流轉著幻劍殘留的幻之痕，劍境界極為高明。

別人來了或許無從察覺，華長燈卻一眼窺出端倪，目審視起眾老來。

太古怪了！

這幫老東西中，居然還有人努力，把古劍修到這個境界來了？圖什麼？圖個一鳴驚人？他們早過了那般年紀了吧！「幻劍……」

去而復返、去再復返的一眾族老，也給家主的話整懵了，有人遲疑說道：

「沒人使用幻劍啊？」

沒有？

華長燈只信自己的眼睛。

他並未二次作問，僅以冷冽目，掃量眾人。

眾族老汗流浹背，有種被豺狼盯上的心悸。

分明無人說謊，個個覺錯的是自己，一定是自己說謊了。

到最後，出華長燈意料的是，眾老居然把目投向了並不算眾老之首的華之遙。

而華之遙，居然也當仁不讓的上前一步，滿臉肅穆，拱手而道：

「家主，真無人施展幻劍，方才我們不是在商議先祖石刻之事嗎？」

先祖石刻？

華長燈愣了一下。

華之遙口中的「我們」，顯然不止指代眾族老。

他邊說，手是在自己和眾族老間來回指量的，這個「我們」分明是將自己也包含了進去。

可是……

「我何時與你等談論了先祖石刻？」

華長燈瞥向大殿，他同眾族老商議的，只有此前殿的毋饒帝境分配之事。

但商議到一半，他便出門逮老鼠去了。

「哈哈，家主今日有些健忘啊？」

華之遙好像突然跟自己很親了，居然還敢打哈哈，似在以開玩笑的語氣，譴責起自己的什麼不對來。

是的！

華之遙就是在怪氣。

他譴責家主先是忘記了自己的名字，現在又忘記了先祖石刻之事，很是調皮。

「計！」

華之遙面帶微笑，最後只吐一字，表意味深長，試圖幫助家主記起來點他並未曾忘的什麼。

「……」

華長燈沉默了。

他的沉默，令得在場眾族老心頭髮憷。

華之遙敏銳察覺到了有哪裡不對勁，臉皮搐了兩下，強裝鎮定。

他再次出笑容，雙手一併出，躬指向先祖石刻此前所在的位置，嘿嘿說道：「家主，您瞧這！」

記起來，快記起來呀。

這是方才發生過的事，還沒過去一刻鐘呢，家主今日有些幽默啊，哈哈……

華長燈沉默著去。

他盯了兩眼，瞳孔猛地幾下，面有容。

他終於意識到，當自己再次回到殿前，總覺空曠了許多的原因，在哪裡了。

大殿門側本立有一塊石碑，上刻「道無止盡，適可而停」，乃華氏先祖所留。

而今，石碑不見了！

留下的，只有一個磨盤大小的石印。

石頭印痕十分乾淨，同殿前庭階的有分明的不同，卻只有在刻意關注時才會讓人察覺到異樣……

華長燈張了張，沒能出聲。

他著石碑印痕，接著不可置信的目，投向了眾族老。

眾族老面期待，十數道目同樣凝來，竟然也不說話，就這麼看、期待著。

就彷彿，他們都在期待自己這個家主，能給出一個什麼問題的什麼結論似的。

華長燈等不來主的解釋，只能又看回印痕，這下再也忍不住，有些緒波的問道：「石碑呢？！」

眾族老又齊齊向印痕，一個個面如常，甚至帶著微笑。

華之遙更是瞇瞇眼，呵呵反問：「對啊，家主，石碑呢？」

——在跟誰嬉皮笑臉呢！華長燈氣得險些將狩鬼拔出，一劍劈分面前華之遙，他滿殺機然開，斷喝道：

「我問，石碑呢！」

轟的一聲，雲山聖殿炸開雷鳴。

眾族老聖帝氣勢激影響，被震得齊齊踉蹌卻步，華之遙面上終於捎上了驚恐，聲道：

「家主，石碑，扔進去了啊！」

華長燈思緒短暫一片空白，無意識重複道：「扔？」

「哦不，送、送進去了！」

「送去哪兒？」

「時空碎流啊，家主，您怎麼了？」華之遙說得好不義正辭嚴！

我怎麼了？我還想問問，你華之遙怎麼了！華長燈忍下殺人衝，心知有什麼古怪卡在彼此之間，當下著怒火問道：「誰讓你將先祖石刻，扔……送進時空碎流的？」

「您啊！」

便見華之遙理所當然的指著自己，裡嘀咕著什麼完全聽不見，末了拔出腰間長劍，往虛空輕輕一劃，接著雙手捧起了石碑印痕上的空氣，笑呵呵的往空中一拋~「就這樣啊，照您吩咐的做，不是說要抓叛徒嗎？」華之遙完整復刻完方才一切，盯著家主有些狐疑。

假的？

啊哈哈，那不至於。

雲山帝境，誰敢假冒家主呢……

「呃？」

華之遙思緒一僵，眼珠子越瞪越大，渾開始冒冷汗。

「嗯？」華長燈一言不發，雙閉，只餘一道鼻音。

砰的一聲，華之遙全發，雙膝突然重重砸在了地面之上，整個人如同被幹了，匍倒在地上，慘白得像。

「不、不，不可能……」

當華長燈抬眸，冰冷目投向華之遙後眾老時，眾老同時察覺到了什麼，一個個惶恐失聲，戰戰兢兢起來。

砰砰砰！不多時，十餘族老，齊齊跪在了大殿之前。

直至此刻，包括華長燈在，雲山聖殿所有人才意識到，那一個「又」，那似是而非的「幻劍」，那去而復返的「家主」……

並不是家主之前回來過一次了。

而是之前回來的那位家主，是個假家主，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家主在追的那隻小老鼠！

「……」

華長燈沉默。

他的沉默，震耳聾。

此時此刻，他之腔，被三十年來最澎湃的殺機填滿，幾一劍斬滅眼前所有人。

他有千言萬語想說。

他想譴責、怒罵、發。

卻深知錯不在這群草包，錯在思維慣與徐小的神鬼莫測，錯在自己。

可為什麼……

他有無數個「為什麼」想問。

為什麼看不出那是假的，為什麼連先祖石刻都說要扔了還照做，為什麼就不能再等一等……

不！沒有為什麼了！

華長燈摁這劍，長長吸了一口氣，下滿心洶湧波濤，平靜著面前跪伏在地的一群老者。

他沉默了好長一陣，才沙啞著聲音開口：「華之遙，自己去刑殿領罰。」

砰砰砰！後知後覺的華之遙，正在瘋狂磕頭。

他幾乎將額頭磕碎，殿前臺階流滿了，他老淚縱橫，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我、我……」

後有族老帶著哭腔，替華之遙說了一句話：「家主，他就是刑殿長老。」

華長燈面無表：「自己量刑，自己定罪，自己蓋印，自己罰。」

砰砰砰！華之遙還在磕頭，心臟似乎磕到了嗓子眼，呃呃嗚嗚依舊不人言：「喔，我……」

有族老慘聲幫問道：

「什麼時候領罪？」

華長燈了手中劍：「現在、立刻、馬上。」

這是死罪啊！弄丟先祖石刻，哪裡還有活下來的可能？華之遙淚洗面，一邊磕頭，一邊拔出了腰間長劍，往自己脖子橫去。

「不可！不可啊！」

一眾族老撲上來，或攔下華之遙，或求華長燈，個個涕泗縱橫。

兔死狐悲。

今日華之遙沒了。

來日秋後算賬，在場沒有否定扔掉先祖石刻的，通通有罪。

家主不是不怒，家主是沒來得及收拾全部——華之遙不能死啊！

可華長燈心似鐵，面無表道：「言。」

華之遙劍橫在脖子上，族老摁都摁不住，脖子已被割出來。

這一刻他皮子都在打哆嗦，腦海里閃過一生的繁華富貴，思緒都變得恍惚、迷茫。

他已神志不清。

所謂言，不外乎畢生所求而不得之。

於是臨終前，在恍恍惚惚之間，華之遙鬼使神差還來了一句：「老夫沒有言，只是想問一句……」

「那家、家主，明日子時，老夫還能去您府上嗎？」

眾族老一怔，旋即面生大恐。

你在說什麼啊華之遙，你是嫌死得不夠快，嫌家主心不夠狠嗎？華長燈也一怔，突兀反被氣笑了。

這一刻的他，對徐小超道化的意之指引，只剩嘆服。

「嘭！」

華長燈一腳飛踹。

匍在地上，自知失言的華之遙，手中長劍直接被踹得斬脖頸，整個人更拋飛而起。

劃過停道峰上，咻然砸進了萬里之外的時空碎流中，連哀嚎都沒能發出。

無人敢去接華之遙。

大殿門口氣氛降至冰點，所有人瑟瑟發抖，如履薄冰。

華長燈沉沉閉眼：「徐小，去哪裡了？」

徐小？所有人這才意識到，那小老鼠姓甚名誰。

可眾老一時半會間，還真記不起這將雲山聖殿眾族老戲耍於鼓掌之間的死耗子，是哪一號人？只是約莫有些印象，該是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不重要！後續再去搜集此人信息！

即刻便有人出聲應道：「毋饒帝境！他要了華之遙的份令牌，應該前往毋饒帝境逃難去了。」

華之遙……

又是華之遙……

華之遙，死不足惜！

華長燈鮮有如此強烈的殺人衝，他甚至將親手將華之遙骨灰揚了。

可冷靜下來后，卻深知如果真因此斬了華之遙，那才是讓徐小得逞了去。

只是……

殺又不可殺，諒又心不忿。

這種進退兩難之境地，比鬼佛界遭的一劍起之痛苦，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句俗點的話，簡直比被人糊了一屎還要難！

「咯……」

華長燈手指攥得咯嘣響。

戲我雲山，竊我祖石。

不殺此子，枉為聖帝。

他冷著面容，一言不發，提著劍往毋饒帝境所在方位疾馳而去。

「家主……」

後族老本還在匍地。

見狀，有一老者下意識起，掏出禮本似要說些什麼。

他還沒開口，直接給邊人拽了回來，重重砸到地上，接著險些給眾老拳打死。

「先去後補就是了，這個時候還注重什麼禮節，你是要害死我等嗎！」

……

寒宮帝境。

從山道往上，去往前殿迎客廳的路上，一眾寒宮族人正在竊竊私語：「好像來了個什麼不得了的大人！」

「是的，看他著，應該是雲山帝境之人，該是位長老，半聖呢！」

「他臉好黑，一言不發的，氣勢好生嚇人，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嗎？」

「不知道，但想找事，雲山的人怎敢找上我寒宮帝境，這不是以卵擊石麼，可笑、可笑！」

「哼哼，我想也是，但估計也沒憋著好屁來，連月宮奎長老他都不假辭，一句話不說，聽說直接點名要見家主！」

「什麼？膽這麼？他什麼份，家主什麼地位？要見哪個家主，老家主還是家主？」

「聽說是老家主……」

「他在想屁吃！區區長老！雲山聖帝親自來還差不多！」

「不知道哦……」

寒宮帝境迎客廳，今日確實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月宮奎披華服，禮數周到，從山腳陪到山頂迎客廳中，愣是沒能聊出這位雲山使者此行的半分意圖來。

「去去去，你們都散去。」

他揮手辭退了迎客廳中的侍，只留下使者與自己二人，親自為對方倒上了熱茶后，才是長嘆著說道：

「我說之遙兄啊，你我也算故了。」

「這一路上卻黑著一張臉，莫不是我月宮奎虧待了你不，你就吱一聲，給我點信息吧，你們雲山那邊，到底什麼態度？」

「怎麼說小時候也是一起上樹掏過鳥窩的，這山腳走到山頂，愣是沒看我一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倆陌生人，今日萍水相逢，是第一面呢！呵呵、呵呵……」

「來，之遙兄，先吃茶、吃茶……」

華之遙臉黑沉如墨，茶水都不帶看一眼。

他掏出一面刻有「刑」字，一面是「雲山」圖紋的份玉牌，重重摔在紅木桌之上，一聖力激，揚聲一喝。

是時，迎客廳里裡外外，山頂山腳，所有人盡皆聽到了這聲蘊含些許怒意的叱吒之音：「老夫華之遙，雲山帝境刑殿長老，今日我族家主之託，特來拜訪寒宮聖帝。」

「家主說了，只等一刻，一刻鐘，若寒宮聖帝不親前來見我，我即刻返回雲山。」

「至於寒宮，後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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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