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冷菁宜到帝都以來，除了工作和跟顧煙他們見麵之外，就沒有去其他地方玩過。

    江延灼前幾天問有沒有特別想玩的地方，本以為自家祖宗會說個高檔的什麽某某大廈，結果冷菁宜說想逛逛帝都的夜市。

    江延灼其實是很煩那種人人的地方的，但是自家祖宗想去的地方，對他來說總歸都是好地方，自然是直接答應，跟冷菁宜約好下班時間，還是公司門口接。

    今天下午，冷菁宜喝完一杯黑咖啡，把該做的做完之後，發現居然才四點鍾。抬眸向右，窗明幾淨之外，步行街道和車水馬龍，人群接踵肩，人絡繹不絕。十月的帝都天氣依然晴朗，溫度較高，冷菁宜本就喜溫，也日漸對這座城市習慣又親切。

    突然決定提前下班跑路，到江延灼的公司去找他。

    冷菁宜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可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然而今天真的想這麽做。

    出門的時候，周斯越似笑非笑地抬頭朝看了一眼，被冷菁宜不聲地瞪了回去。

    冷菁宜在車上補了口紅和氣墊，驅車到江延灼公司樓下，突然想起來，這還是第一次一個人主到江延灼的公司。就準備在這兒停著，等江延灼下來。但沒有想到的是，才兩分鍾不到，車窗就被輕輕扣了扣。

    “冷小姐？”男人上有穩妥的雪鬆竹葉香氣，每一個字都禮貌又認真：“是來找江總的嗎？”

    冷菁宜也早就不是臉盲了，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喜道：“程朔？你怎麽在這裏？”問完臉上就不懊惱，程朔是江延灼的助理，怎麽可能不在這裏。

    程朔沒有在意言語的失誤，隻是莞爾：“我今天在隔壁辦事。冷小姐來都來了，我帶你去見江總吧。”

    冷菁宜想想也好，便微微點了點頭：“謝謝，麻煩了。”

    程朔帶著冷菁宜上電梯的時候，冷菁宜多問了一句：“程朔，你和江延灼認識多久了？”

    程朔笑笑：“大學同學，一個係的。也沒幾年吧，沒想過這個事。不過一定要算的話，差不多七年。”

    冷菁宜點點頭：“……恩。長的了。”

    那是錯失的時。

    程朔卻哂笑：“冷小姐不是更長。”

    冷菁宜敏銳地捕捉到了細節：“你原來就知道我？”

    “知道。”程朔正起來，又好像在回憶：“阿延他這些年一個人這麽拚，跟家裏分道揚鑣，一開始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放著好好的家業不繼承，一定要開辟些新的什麽。”

    “後來我才知道的，”程朔笑笑，“阿延他是真的很喜歡你。”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程朔沒有江延灼江總，而是了阿延。

    很快，程朔又恢複到助理的口吻：“我們到了。江總在辦公室，應該還在忙。”說完，他就離開了。

    冷菁宜點點頭：“謝謝。”

    隔著霧麵玻璃，並沒有推門進去，而是站在門外看裏麵江延灼朦朧的影。

    冷菁宜不想打擾，玻璃的另一邊，江延灼全神貫注地微微低著頭，對著筆記本電腦忙碌。

    窗外微風拂過，冷菁宜突然想起在高二零班的時候，年複習時做題的模樣。雖然一張卷子他大多時間都是在題號前麵打勾，遇到偏難的題目才會去筆做一做，抬筆的作皆是隨意又慵懶，但眼神卻是認真到極致的。

    那也是冷菁宜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發現的，獨屬於他的那種沉浸。即便是黑筆的筆尖抵在紙上磨出沙沙響的聲音，似乎都分外迷人。

    想著想著就出了神，眼前的那一片影子什麽時候清晰了起來，自己都沒有發覺。江延灼拉開玻璃門，站在麵前，角不易察覺地勾了勾：“怎麽自己來了？”

    他突然想到什麽，看了一眼腕表，不皺眉：“你提早下班了？現在才四點半。我是想這個時候出發去接你的，沒想到你直接到了。”

    江延灼看冷菁宜怎麽沒反應，眼神還愣愣的，不反笑：“怎麽了祖宗？想什麽呢？嗯？”

    冷菁宜眨了眨眼睛，突然歎了口氣，像是想到了什麽特別幸福的事，踮起腳尖勾住他脖子，語氣認真，眉眼彎彎：“沒什麽。我就是突然覺得，我好喜歡你啊。”

    江延灼被這猝不及防的表白噎了一下，第一反應卻是去冷菁宜的額頭：“你發燒了？”

    冷菁宜反手就給他胳膊上來了一掌。

    江延灼：“……”……

    夜市。

    冷菁宜被江延灼牽著走，沒走幾步突然道：“我有東西沒拿，車門再開一下。”

    江延灼朝上看了一眼：“包和手機不都拿了麽，還拿什麽？”

    “你怎麽管那麽多啊。車鑰匙。”冷菁宜手就往他子裏，倒是一點都不見外。

    “嘶——別啊祖宗，到不該的就不好了。”江延灼散漫地舉起雙手：“你對象可是藏巨款的人——嘖，在右邊兒服口袋，不是子口袋。”

    冷菁宜還沒著，耳卻突然一紅，雖然麵上還是冷冷的：“什麽巨款？”

    害的時候耳紅這一點，江延灼拿得死死的，突然曖昧地湊近：“你覺得我是在說什麽巨款？”

    冷菁宜整個人一僵，臉皮發麻，現在真的想把江延灼打一頓。覺江延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早還以為對方了，結果發現這人真是越來越不要臉。

    江延灼卻像是嚇唬小孩子功了似的，出玩味的笑容：“小小年紀，想的倒多。”

    冷菁宜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很老？”說完這句話，冷菁宜的手卻突然隔著服口袋外麵的，到了一張薄薄的東西。

    像是在服層，還放著什麽一樣。

    冷菁宜也不知道那是什麽，但一強烈的好奇心突然湧上的心頭，也沒管大庭廣眾之下了，直接手就往江延灼外套裏麵的夾層。

    “嘖，幹什麽呢。”江延灼挑了個眉，卻在冷菁宜到那張紙片的時候怔愣了幾秒，隨後無奈地再度哂笑：“恩。巨款被發現了。”

    冷菁宜出了一張照片。時間已經很久了，邊角有些泛黃。

    是一張那天勞節匯演，他牽著跑下舞臺的照片。

    唯一的一張合照，他放在邊八年。

    冷菁宜垂下眸，頭突然有些酸。拿了江延灼的車鑰匙，上車取了個東西在手裏，然後趴在車窗上對江延灼說：“江延灼，你過來點兒。”

    江延灼乖乖靠過去。

    冷菁宜抬起手，把手裏小小的一顆金紅給他戴上。

    江延灼雖然沒看見，但也知道了那是什麽，哂笑：“怎麽突然想到歸原主了。”冷菁宜沒回答他這個問題，給他戴好之後欣賞了一下，又好似非常挑剔地皺起眉，語氣輕佻：“嘶——有點。”

    “現在耳鑽和紋一個都不了，夠社會的啊，江延灼。”冷菁宜歪著腦袋看他。江延灼也沒想到冷菁宜會突然提那個紋的事，臉上竟然出現了可以稱之為不好意思的窘迫：“那個……我隨便紋的。”

    “紋得好看的。”冷菁宜點點頭：“夠獨特的，給自己手腕上紋棵雜草。”

    江延灼嘖了一聲：“那是韭白上的，不懂別講。”

    冷菁宜趴在車窗上若有所思：“哦——”

    結果那個“哦”還沒有完，江延灼突然撐著車沿，俯吻了上去。

    等到冷菁宜麵上也不再是平常的冷白，居然微微染了些紅暈時，他哂笑：“走啊祖宗，去逛逛，還蹲車上幹什麽呢。”

    冷菁宜：“……”……

    江延灼牽著在夜市上走的時候，發現冷菁宜真的是變了很多。那麽一個喜靜的人，當時和隔壁兩所中學合辦夜市的時候本不出現的人，現在卻能在這麽熱鬧的地方逛得開心。

    時間能夠改變一個人許多，冷菁宜改變了那麽多，都是他不曾在的時。冷菁宜已經可以千杯不醉，還有什麽改變，他還不知道？

    就在不久前，江延灼發現冷菁宜煙的時候，真的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甚至不確定該不該問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當時他一把將冷菁宜手裏的煙奪了掐滅，語氣不容置喙：“戒了。”

    冷菁宜當時看著他：“你不？”

    江延灼篤定地點點頭：“不。”

    江延灼想到那個時候，此刻麵上是笑著的，但心裏卻是一揪。

    冷菁宜突然指著那邊養魚的攤子：“我想試試看釣小魚。”

    江延灼往那邊無語地瞥了一眼：“釣魚？釣回去給那隻笨比貓吃？不要，那隻貓就知道吃。”

    冷菁宜：“……”懶得和他計較，卻是看見前方有箭贏獎品的靶場。江延灼順著的目看過去，明顯也是注意到了那個，角一勾：“那個倒是可以玩玩。”

    冷菁宜斜眼看他：“咱們江總——應該有段時間沒了吧？”

    “恩。”江延灼沒否認：“江那兔崽子幾年前退伍之後，我就一直跟著他在擊場玩真槍實彈了。”

    冷菁宜：“……”

    江延灼卻突然湊過來，玩味的聲音自冷菁宜頭頂上方傳來：“那冷副總——現在還靶麽？”冷菁宜白了他一眼：“滾。”

    江延灼哈哈大笑起來：“走，去贏個小玩意兒給你。”

    什麽漂亮的包包鞋子首飾，江延灼這些天都送過，但也看得出來冷菁宜完全不缺好看的東西也不缺錢，其實還真的不如這種有紀念意義的小東西來得珍貴。冷菁宜在一堆雜七雜八的獎品裏看來看去，選了個比掌大不了多，但分量沉甸甸的樹袋熊玩偶。

    樹袋熊做的惟妙惟肖的還真，兩顆黑眼珠玻璃球似的黑亮。

    江延灼挑眉：“就這個？這麽小？”

    攤子老板笑道：“小是小，做的可致了，贏這個還有點困難呢。你們也是奇怪的，上來不是試試看能不能中，倒是先選起了獎品。”

    他指指後麵：“五個靶子，加起來中三十九環，才能給你們這個。”

    江延灼歪著角，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幾個近得不能再近的靶子，把木弓往冷菁宜手裏一塞：“祖宗你來。”

    冷菁宜：“？”是肯定不中的，能到邊就不錯了，但看江延灼這麽信心滿滿的樣子，便還是接過了弓。

    很好，靶。

    冷菁宜：“……”

    而攤子老板直接“噗”了一聲：“還有四次機會，小夥子必須中三個十環一個九環才行啊，要不直接重新再買吧哈哈哈。”

    江延灼倒是麵不改，朝攤子老板笑了笑：“那可未必。”

    攤子老板一臉不相信：“小夥子，這個弓很難的，三個十環一個九環幾乎不可能，想在朋友麵前出風頭，也不急於這一時。”

    “我還真著急的，那怎麽辦呢。”江延灼語氣似是略有苦惱，而後勾起角一笑：“這個弓難又怎麽樣，那也要看是誰。”

    他單手拿起弓，在手裏掂量了一下，語氣帶笑：“三個十環一個九環的確不可能，對我來說，不可能有九環的出現。”

    話音未落，“蹭”的一聲，一隻箭已牢牢正中靶心。江延灼歪了歪脖子，似乎是帶笑地看了一眼攤子老板，角勾了勾。

    攤子老板：“……”

    冷菁宜最後抱著那隻小樹袋熊的公仔，哼著小曲回到了車上。江延灼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怎麽樣，對你的樹樁還滿意麽。”

    冷菁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什麽樹樁？”

    江延灼歎息了一聲：“不記得算了。”

    冷菁宜卻猝不及防地靠近，在江延灼耳朵上，輕輕地落下一個吻。

    “記得呢。江延灼，你說過的，要給我當一輩子的樹樁。”

    “我一直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