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彌答：「大概……拿到畫。」

服務生過來提醒是否現在上餐，兩人轉進了室，古古香的中式風格，鍾彌看到牆上仕圖的掛曆，忽然思緒一跳，想他下個月生日可能是哪一天，在猜他是不是天蠍座。

座後，餐點很快一道道送進來。

好好的中式菜憑量搏出一份法餐的緻，鍾彌看一旁的餐單，名字起得冗長詩意，往桌面上一一對照，角漸漸帶起一抹笑。

管他水生陸長，鴨牛羊，醬拌煎炒，都得去風花雪月里蹚一遭。

是謂「死」得其所。

沈弗崢替夾菜：「跟你商量個事兒。」

鍾彌抬頭去。

「這頓飯能讓我請麼？剛剛老闆的話你也聽到了，本來我平時就不夠照顧人家生意，回頭再讓人知道我好不容易來一回，還讓一小姑娘請客，傳出去不好聽。」

鍾彌慢慢咽下食，端一旁的杯子先喝了口水才說：「那這次你請，我之後是不是還得請你兩回，才算還完？」

「也不是，你要是覺得跟我吃飯沒意思，那就算了。」

鍾彌嘀咕：「那我多不禮貌……」

沈弗崢說：「我不是說過，你可以不禮貌。」

可以不禮貌……在州市那場宴會上。

明明時隔不久，忽然想起，卻有種心境不復的滋味。

生出一種挑刺心態：「你隨便就給別人這種可以不禮貌的權利嗎？」

他是縱容的，盛一碗濃湯放在手邊：「瀰瀰，別誤會我。」

「是嗎，我以為你故意在讓我誤會，讓我覺得我們已經很了，但實際上，我連你住在哪兒都不知道。」

他回應的方式直截了當，拿過一旁的餐單，翻到背面空白，唰唰寫下兩行字，遞給鍾彌。

「我的地址，還想知道什麼？」

鍾彌一愣，頓頓地接過來。

忽然想，博弈里，自己可能也是一顆小齒，一旦冒進，對方一步，需要拼命轉才跟得上。

沈弗崢有點不忍見這副表，心想自己也沒做什麼，怎麼就小姑娘皺眉頭了，看著他，像積怨已久似的。

他手過去，搭手背上，放聲音像哄人：「慢慢來，好嗎？」

第一次會被與心織，如冷暖撞，是這樣怦然又怯怯。

「怎麼慢慢來啊？」

「你先笑一笑？」

鍾彌嗔著瞪著他。

他一的手說：「你這個樣子，萬一被人瞧見了，會以為我在欺負你。」

不敢與他多，明明那隻手曾大方握過。

此刻大方一點不剩。

鍾彌換了表，卻也沒笑，桌面躺著那張長長的餐單小票，手指一夾，遞近看，上頭居然是兩個地址，一個到酒店房號，另一個聽名字像是固定住所。

鍾彌揮一揮：「地址是真的麼？」

他嚴肅道：「我會反省這場信任危機的由來。」

他接著又說，「怎麼會不真？瀰瀰，我期待你來找我。」

人真累。有時候，不僅與他人博弈，對待自己也下意識對抗，哪怕心搖了，明面也要裝一裝。

鍾彌撇撇，低聲說：「我才不信呢。」

州市那次，他走得那麼灑，一句鍾小姐同我有緣，好像完全不擔心會再難重逢。

也是。

這人有大海撈針的本事。

鍾彌去捧碗喝湯，慢慢反應過來，想著，其實早該察覺了，在戲館說那隻雀時，在州市酒店他替解圍摟肩膀時，甚至說更早。

他太遊刃有餘，偏偏一步步清醒淪陷。

第16章 清醒時 同我有緣

這家私房菜在京郊, 停車區種高大梧桐，落葉掃過，門口樹下, 還是那輛掛京牌的黑A6。

許是之前在州市撒過謊，說他這車牌是自己生日, 鍾彌再見到這串跟自己生日完全沒關聯的數字，莫名心虛。

用餐出來, 站那兒正走神, 沈弗崢在後喊了一聲。

心臟像在打氣筒口的癟氣球，猛然間，鼓了一下，撐至數倍大。

「是送你回學校還是去哪裡？」

鎮定轉過頭說：「回學校。」

從這兒到京舞的路程久，在車上, 他們不可避免地聊起天。

地緣永遠是最好的話題切點。

就像在州市, 他們聊佛山游湖，換了地點，話題也只是換湯不換藥地改了改。

從鍾彌大學這三年在京市的生活驗, 說到更早, 沈弗崢在京讀書時, 京市哪還不是現在這樣。

你來我往的閒聊，一句接一句, 無意換著一些無關要的信息, 伴著吹車廂的午後秋風，有種說不出的舒適宜人。

怕把風把頭髮吹得糟糟, 所以在車裡戴上了帽子。

於是金燦燦的順車窗印進來, 帽檐下的臉依舊如膠捲照一樣, 蒙一層清清涼涼的濾鏡。

車子從京郊一路往市里開, 不急不緩，路過許許多多街巷，最後停在京舞稍顯安靜的西側門。

鍾彌推開車門，隙里，照進細窄一條暖，微微晃人眼睛。

沒再繼續往前用力，反而就以這個姿勢扭過子。

「我能問你兩個問題嗎？」

沒被住的頭髮還是被吹得有些，扭頭回的角度，更是暴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