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謝謝師姐。」

那小姑娘臉一紅，「別師姐，我小芹就好，我也就比你早來幾個禮拜。」

小芹走後，蘭燭把自己的東西一樣又一樣地拿出來，把詞譜一本本豎著用書架擺在床頭柜子上，包里還有幾個離開杭城前小姐妹們幫一起的京劇人泥人像，小心翼翼地架在那小小的窗戶上，對著畫好的泥人出神。

雪地里的從窗戶外溜進來，落在泥人靈巧的起舞的水袖上，也落在將軍冠上長長的錐尾上，所有的人都悄悄活過來，在窗臺下舞的風生水起。

第7章

蘭燭把這份安定藏在自己那個小房間的屜里，每日跟著大夥晨起練習，不曾懈怠。

在京劇日漸式微況下，這家民營劇團因為跟淮京城裡往上數幾輩的「皇親國戚」走的近，在傳統曲藝江河日下的前景下仍能保持這自己的一分市場，演出活還算是比較多。

只是去的大多是劇團里來的早的人，外頭的演出活，自然是落不到蘭燭頭上。

劇組裡有些名氣的在舞臺上能獨擋一面的那幾個都有自己的住，自然不用是在四合院的集宿舍里，剩下的一些，大多跟蘭燭一樣，京劇藝院校職業院校畢業後就背井離鄉，在槐京城孤單一人，大夥都明白一個道理，現存的市場就這麼大，哪怕考上個考上國戲、中戲等有名氣的大牌藝院校的，畢業之後也不一定能分得到這個市場的一杯羹，更何況他們這些被「優勝劣汰」下來的野生戲劇演員了，多人在這個市場上鬥一輩子，不吃不喝把賺來的鈔票疊在腳下壘一摞高都夠不著淮京城巍峨的南城門一角。因此，大夥說穿了都是競爭關係，在這種沒有編制沒有保障的民間劇團里，強過別人，管好自己，才是安立命之道。

這個道理，蘭燭以為自己應該是明白的。

只不過組長帶著幾個生到蘭燭的房間裡，幾個人圍著的床鋪指指點點，最後定下來「就這間」的時候，蘭燭才明白過來，搶先在他們手搬東西之前把窗戶上的小泥人收下來塞進自己的包里。

他們說，按照道理，蘭燭這樣沒戲可演，在劇團里沒上過臺面的演員應該去睡大通鋪的。

蘭燭說都已經睡進來了沒有把再趕走的道理。

其中一個生卻過來說那是因為之前還空著一張床，但是現在，劇團里又來了一個孩子，這姑娘一來就登臺演了一個小配角。

蘭燭看著林組長。

林組長有些迴避蘭燭的目，支支吾吾，「按照先來後到的道理，讓你搬走的確不合適，但按照我們劇團的規矩來說，上過臺，沒理由去住大通鋪的。」

「是啊，能者上位，是我們的團訓。」兩個孩子幫襯著說。

蘭燭一直垂落的手微微發抖。克制地攥了攥手心，而後腔微微起伏，低頭收拾東西，出門。

蘭燭拿著東西去了大通鋪，走到最後面，找到一張被雜堆的七八糟的床，把東西放下來之後，抬眼去，五六十個平方的大間上下鋪地堆積了三十多張床，箱子敞開著被扔在過道里，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堆未洗的服。

沒有著急把自己的東西拿出來，只覺得這原先不通風的屋子裡抑得人難。

出了門，往宿舍區後面繞，牆外頭是條人工河，那兒空氣好些。

院子圍牆後頭一矮牆，矮牆後面有一個被茂草木遮蓋的圍牆，那兒立著半高的竹木棒，本來是給地上的牽牛花做的支架，但春夏還未來，此刻放在那兒的就是一堆廢竹子。

蘭燭拿過一，在手上掂了掂，覺得這分量正好。

背手立，右邊拿著竹子，中指和無名指指裡輕輕一換，那竹輕巧地就開始轉了起來，而後手腕又靈巧一，竹尾被握住，手腕施力，隨即劃出幾個漂亮的迎面花來。

練功房的花槍枝數有限，蘭燭難得能分到一支練習，而如今在後院裡，這竹竿子雖不及花槍趁手，但好歹能上手練習，後院倒也清淨無人打擾。要知道這基本功一天不練就會退步，馬虎不得。

連起功來猶如老僧定一樣，沉醉其中。

*

吳團今晚邀請了槐京影視王家的王家公子哥王涼來。

按照吳團如今的份，即便做東鋪張邀請，如今聲明在外，盤踞影院半壁江山的王家也是他邀請不到的份，但恰好王家公子王涼倒騰些古玩異，偏偏吳團也是個癡迷的收藏好者，不知是吳團投其所好，還是好相同使然，兩人一來二去的，私下也有些。

吳團說他得到了一隻明制的青花素碗，王涼上次買了他的所謂「清代彩壺」回去掉之後對吳團的信任就打了折扣，因此這次他特地了住在戲樓胡同的江二爺。槐京城誰不知道，江家祖制滿族姓氏，往上幾代都是住在紫荊城裡的人，幾個叔太爺爺是民.國時期的先進分子，後來才改了個低調的姓氏，但的確是幾輩子的世家公子。他那眼，祖傳的好，什麼東西到他手上，不出半分鐘，定能給你定個真假出來。

至於王涼為什麼還把他父親的朋友，影視圈曾經出名的演員烏紫蘇帶上，純粹是因為男人莫名的自尊心——總覺得男人邊出帶著個會更有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