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更是連姜雲瑯自己也忙於軍中之事,甚歸家。
自上回領兵平定行宮之後,他年將軍的名聲便在京中徹底打響,不僅從衛燼手裡頭徹底接管了玄甲軍,連軍統領的位置,也牢牢攥在了他手裡。不過十五歲的年紀,就已經至二品,日後前途不可估量。
他小小年紀有這番就,姜央也為他高興。可他不在家中,姜央也實在不想回去,跟姜晏青和姜雲玠同住一屋檐下,大眼瞪小眼。
太皇太后理解的苦衷,所幸也姓姜,也算姜央的長輩,便做主把人接到自己邊,讓姜央把長樂宮當作半個娘家。
婚前這一整月,姜央都與住在一塊,也算全了這三年缺失的祖孫之樂。
天氣轉涼,廷司忙著籌備帝後婚禮之時,也不忘呈上今年新紡的錦緞,供太皇太后挑揀,好趕在北風到來之前,把秋衫裁剪好,給各宮送去。
這原是皇后的職責所在,可如今皇后還沒正式歸位,太后又提前化了灰,這事便落到了太皇太后手上。
「這幾匹料子是南縉送來的。那裡生產得,能織出這樣的緞子,當是費了不心力。」太皇太后細細錦緞上的經緯,讚不絕口,眉眼彎彎地看向姜央,「想來是連太子特特送給你的新婚賀禮,人家的一片心意,你也就別客氣,都拿去吧。」
姜央指尖挲著緞子上的五瓣梅花紋,想起那日年離去前從發間走的髮簪,依稀也是如此紋樣,手指由不得一,垂眸嘆息道:「好。」
太皇太后聽出話里的惆悵,拍了拍的手,開解道:「緣分這事啊,是老天爺安排的,與不,都怨不得你。連城那孩子哀家以前也見過,是個通的人,這回千里迢迢給你送賀禮,也是希你將來能過得順遂,可見是慢慢放下了。人不自苦,必有後福,你也不必為他擔憂。」
這道理,姜央也明白。
人這一生有沒有來世,是不清楚了。連城是個好人,值得比更好的姑娘陪伴他。能做的,就只有默默為他祈福,願他此生都能平安喜樂,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離。
就像和衛燼這般。
姜央不由莞爾。
許是心誠則靈,這頭剛念起某人,雲岫便打起簾子匆匆進來,朝上揖了揖,「啟稟太皇太后,陛下他……呃……他又又又來了。」
一連三個「又」,把太皇太后嫌棄得不行。
捺著角輕哼一聲,將攤在上的錦緞合攏,順勢瞥眼窗外西斜的日頭,揶揄道:「哀家想著也是時候來了。說吧,他今日又是來做什麼的?給缸里的魚餵食兒,還是給檐下的鸚哥換籠?挑個他會的活計吧,可別再鳥把他腦門給叨了!」
周圍的宮人垂首低低地笑,目含著曖昧,有意無意地往姜央上瞟。
姜央臉漲紅,想起某人這一個月來做下的蠢事,都忍不住替他尷尬。
太皇太后是個恪守規矩的人,老祖宗說,男親前不宜見面,便這般約束他們倆。來長樂宮的一個月,姜央每日不是跟著一道禮佛,就是在屋裡繡花,再沒跟衛燼見過面。
分開一個月,姜央雖思念得,但一向沉得住氣,反正日後有的是時間粘在一塊,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但某人……卻就差這一時半會兒!
整整一個月,他幾乎日日都往長樂宮跑,也不說來尋,怕被太皇太后攆出去,就說是來幫忙的。
幫什麼忙呢?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宮人和侍,哪裡用得著他一個皇帝來幫忙呢?可他偏說:「用得著。」看見什麼活就都搶著干。
之前他是給魚餵食兒,卻不看魚,也不看食,就直著脖子一勁兒往佛堂里瞅,見轉頭,手立馬舉起來一通招呼。這一,魚食就全撒缸裡頭了。那些魚也都是蠢的,看見有食吃就一窩蜂衝上去搶,也不管自己的胃能裝多,卯足了勁拼命吃就對了。結果當晚,那一缸魚就全翻了白肚,氣得太皇太后險些也翻白肚。
第二日人家再過來,就沒人敢讓他再靠近魚缸。
衛燼也學聰明了,知道自己餵食不濟,也不主禍禍那群小可憐,就改給鸚哥換鳥籠,東邊不亮西邊亮。這活簡單,起初他做得也不賴,直到姜央抱著佛經從廊下走過,他直了眼睛崴了手,不慎鎖了鸚哥的。那鸚哥老爺脾氣比魚大,當場就撲愣著翅膀,給他腦門開了花。
於是長樂宮終於迎來了幾天清淨日子。
直到今天……
說來也是奇了,好端端一個皇帝,平時手頭料理的國家大事,哪一樣不比餵魚換鳥籠棘手?他做起來都遊刃有餘。怎的遇到這些瑣碎,人就傻了?
姜央眉心,無奈地搖頭,小聲嘀咕:「蠢死他算了!」
太皇太后聽見了,背過去笑了會兒,順著話茬打趣道:「唉,這種蠢病啊,沒得治,只能對癥下藥緩著來。」直起脖子瞧眼天,「這一個月也難為壞他了。罷了,橫豎明日就是婚禮,你就去同他說說話吧,別真把他別壞咯。」
末了又強調一遍,「記住,只準說話,不準給瞧正臉,知道嗎?不然這一個月可就前功盡棄了。」
這條死規矩究竟能不能幫他們守住福氣,姜央是不知道了,可老人家一片好心,不好忤逆,便起乖乖行了個禮,道:「是,太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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