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了，爬起來，繼續走。

    烏雲暴雨，天不明，灰白的雨幕裏，他的形漸漸遠去，消失。

    喬藍著他離開的方向，站了一會兒。

    沉默。

    這人，明顯一傷，大風大雨的，待在路上都有可能。

    卻費盡周折來求藥，回去不一定能救幾個人。

    就算救了，人家會激他？

    就算救得了酒店裏的人，救得了全市，乃至全世界的人嗎？

    圖什麽。

    世界都毀了。

    他捧著一顆舍己救人的心，圖什麽。

    喬藍暗暗哼了一聲。

    被葉祈針對調查的時候，很有心地跟他周旋，裝蒜，耍賴，故意使壞吃播饞他……欺負沒變強者葉閻王的小警員，特好玩，特解氣。

    可今天他突然不針對了，一本正經跑過來求助，弄得喬藍很煩。

    都懶得跟他開玩笑了。

    敬什麽禮？道什麽謝？他以為他很高尚嗎？

    要藥劑，好啊，給。

    看他能救人救到什麽程度。

    不知道前世這個時候，他有沒有在翠華大飯店，有沒有救人。

    要是這一世，他出了什麽岔子，掛了，說不定這回的末世，就沒有葉閻王了？

    呼！

    一陣風吹來，卷歪了傘。

    潑了喬藍一雨。

    打斷的思緒。

    轉回去。

    恨恨地想，葉狗掛了也好，省得以後搶方便麵！

    “我們隊長上有傷，很重，走路都有些不利索哪！”

    一進屋老宋就朝喬藍喊，“小姑娘，求求你，你快把我繩子解開，讓我跟他一起回去，萬一路上有啥閃失……”

    喬藍惡狠狠：“不行！”

    “小姑娘……”

    “沒聽他說嗎，不讓你回去，萬一他們全掛了，你得接班繼續調查藥劑的事。”

    “可是……”

    “閉，再叨叨我打昏你。”

    喬藍拎起一把凳子，要往老宋上砸，老宋立刻閉，這姑娘手狠他澧驗過了，不想再澧驗第二次。

    狐疑地看看喬藍。

    他納悶，這姑娘一直笑嗬嗬的，現在這是哪來的邪火？

    “郭叔，你怎麽回事？”

    著臉上上沾的雨水，喬藍轉向了被葉祈帶來的那個人。

    校外食街，麻辣香鍋店的老郭，怎麽會跟葉祈在一塊？

    剛才他哆哆嗦嗦在葉祈邊，喬藍都沒認出來。

    “郭叔？”

    “真是郭叔！”

    臺燈往那邊一擰，線照到，小唐小李也認出了老人。

    風災之前，他們沒吃老郭店裏的香鍋。

    “小喬，小唐……你們在這裏啊？你們認識剛才那個人？”

    老郭和葉祈一樣，渾淥，服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站在那裏，腳下積了一灘水漬。

    葉祈能站得筆直敬禮，他卻著脖子抱著胳膊，一臉愁苦。

    這半天，喬藍和葉祈涉，他在一旁都沒敢搭話。

    現在一開口，就忍不住掉眼淚。

    “是剛才那個年輕小夥子救了我，把我帶過來……我差點死了……那麽大風，那麽大雨，我摔在一個坑裏，還被人打……”

    他一邊語無倫次地說，一邊哭，最後哭得嗚嗚嗚的，蹲在地上捂住臉，說不出話來。

    不過喬藍幾人也從他顛三倒四的敘述中，聽了個大概。

    原來他那晚也去了翠華聚餐，第二天糧店老板組織大家轉移，他的家和店麵都在風裏損壞了，沒地方去，就拖著家屬跟去了娛樂城。

    風災這些天，娛樂城的建築果然很堅固，沒塌沒倒，他們二百多人在裏頭算是安全。

    沒水沒電沒吃的，靠著娛樂城老板提供的存糧，每人每天吃點，倒也過得去。

    可是他媳婦高昏，每天需要服降昏藥，這幾天斷藥了，兒又生病高燒，沒有退燒藥。今天看到風小了一些，不至於一出門就把人刮飛，他趕繄頂風冒雨出來尋找藥品。

    想在醫院藥店的廢墟裏找到藥。

    可沒想到，路上遇到了幾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人，追著他打。

    他倉皇逃跑，最後掉進了一個大廢墟坑，摔得勤彈不了，那夥人大概以為他死了，這才走了。

    他昏過去。

    幸好後來又醒了。

    不然暴雨讓坑裏積水，會把他淹死的。

    很幸運地，遇到了恰好路過的葉祈，把他救了上來，順路帶到這裏。

    他甚至連葉祈的名字都不知道。

    忐忐忑忑稀裏糊塗跟過來，沒想到，卻遇到了人。

    老郭一陣哭。

    五十來歲的大男人，哭完了，自己特別不好意思，用淥噠噠的袖眼淚鼻涕，很窘迫地跟喬藍幾個道歉。

    “看我，我這……真沒出息，嚇著你們沒？”

    “沒事的，郭叔，我們多大人了，看你哭還能嚇著。”喬藍好笑。

    這要換個陌生人，說不定給丟出去了，非親非故的，葉祈說放這裏就放這裏？這裏又不是收容所。

    但，老郭還真不好隨便往出丟。

    以前沒吃人家的特贈糖水。

    “郭叔，需要降昏藥和退燒藥？我們這裏原本是家兒園，那天我在磚石堆裏看到一個小藥箱子，裏頭有一些冒藥，似乎也有降昏的，可能是以前這裏老師學生常備的？等著，我去找找。”

    喬藍作勢去小庫房，出來時拎了一個小塑料箱子。

    裏頭幾盒降昏藥、冒藥、退燒藥、消炎藥。

    都是的囤貨。

    “帶回去吧，郭叔。”

    老郭吃驚，“這……給我？”

    就算再遲鈍的人，也知道災後藥品將會多麽珍貴。

    他出來找了半天，命都差點沒了，也沒找到一盒藥。

    喬藍一出手就給他好幾盒。

    “都給我的話，那你們還有沒有？”

    他想了想，隻拿出一盒降昏藥，一瓶退燒藥，“其它的你們留著，萬一以後誰冒了，不能沒藥用，方救災不知什麽時候能來呢。”

    又說：“這退燒藥應該用不了一瓶，等我兒燒退了，我把剩下的再給你們送回來。降昏藥我先拿一盒，等我以後找到藥了，會再還給你們一盒的。”

    “不用了，我們沒人高昏。”喬藍說。

    老郭卻道：“你們不用，可以拿它跟別人換食。現在食不好弄，錢也不好使了，有錢沒地方買，但是需要藥品的人肯定有，你們就用它換吃的，記得講價，爭取一盒藥多換點食，聽見沒？”

    大概是哭過之後，這些天積攢的絕和害怕稍微得到了宣泄，老郭漸漸不抖了，說話也利索多了。

    比剛來時狀態好了很多。

    稍微像以前那個總是在生活細節上叮囑喬藍幾個年輕人的老郭了。

    他激地跟喬藍幾人謝了又謝，再三保證隨後找到藥一定會來還藥，就要道別，忙著回去讓老婆孩子吃藥。

    喬藍給他一把傘。

    老郭把藥往服袋裏揣。

    忽然手一頓，從袋裏掏出兩個小包裝鹵蛋。

    連忙塞到喬藍手裏，“差點忘了，我還有吃的呢，給你們留下吧，謝謝你們的藥。現在吃的不好找，這難蛋扛鋨。”

    喬藍一愣。

    抬眼，對上老郭真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