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鍾後。

    陪著薑映晚一起等在涼亭的紫煙，往翠竹苑外麵的方向看了幾眼，隨即湊到自家主子邊，著尾音中的雀躍：

    “小姐，裴大人這會兒讓我們過來，是為了卷宗的事嗎？”

    薑映晚這會兒全是在想三年前那場意外究竟真的是意外還是人為，攥的手心中，慢慢洇出。

    “有可能。”回的有些心不在焉。

    紫煙也發現了主子的異樣。

    正想說幾句話安一下。

    還未出聲，就聽到後麵傳來了腳步聲。

    下意識回頭去看。

    視線中，正好是一墨錦服的裴硯忱。

    急忙轉過行禮。

    薑映晚也看過來，福了福，“裴大人。”

    “大理寺的卷宗，”裴硯忱直主題，“我看過了。”

    薑映晚心瞬間被提到了嗓子眼。

    語氣都了幾分。

    “有問題嗎？”

    裴硯忱踏進亭臺，“從卷宗來看，沒有任何問題。”

    薑映晚眉頭驟然一蹙。

    裴硯忱據卷宗的記載，對薑映晚簡述那場意外：

    “三年前，南江一帶罕見出現水患，不巧的是，那段時間令尊正好去南江，南江氣候素來適宜，驟然出現那種程度的水患，導致當地民不聊生，流寇四起。”

    “而令尊，則不幸在南江途中遇險，又逢燒殺劫掠的流寇出沒，這才遭遇不測。”

    薑映晚下頜繃。

    裴硯忱說的這些，和三年前旁人跟說的父母出意外的來龍去脈一模一樣。

    隻是……

    心頭煩。

    涼亭中安靜一瞬。

    裴硯忱目落在上，短暫頓了頓，問出那句：

    “薑姑娘為何覺得，當年之事，並非意外？”

    薑映晚有些蒼白。

    “我原來以為，也隻是意外，直到數日前，家中旁係偶然說了一句，才覺當年的事，或許另有。”

    裴硯忱又問：“哪個旁係？”

    薑映晚抬眸，對上他視線，角淡抿了下，說：“三房。”

    裴硯忱點頭，“既然有疑問，那就再查。”

    薑映晚有些意外，“裴大人是說……”

    他主允諾：“我會讓人重新細查當年之事，還薑大人與薑夫人一個公道。”

    薑映晚著實沒有想到，他會主幫他重查此案。

    驚詫之餘，迅速反應過來，鄭重向他道謝。

    他聲線淡淡，“姑娘不必客氣，這是裴家應該做的。”

    “當年之事，若真有，怕會牽連甚廣，耗時亦會久些。”

    “在查出眉目之前，姑娘且安心等待，我會催人加快速度。”

    薑映晚再次道謝，裴硯忱看著的眉眼，鬼使神差問出一句：

    “姑娘先前，可有去過邑？”

    那個不著邊際的夢中，曾多次出現過邑這個地方。

    若是他沒記錯，在夢中，‘他’與‘’初次相遇的地方，似乎就在邑。

    “邑？”薑映晚搖頭，“我基本沒離開過鄴城，未曾去過邑。”

    但是，邑這個地名，並不陌生。

    因為，薑家那幾個旁係，迫嫁的縣令，就在邑阾縣。

    那個地方，雖與出生的鄴城相距甚遠，但因那群人貪婪惡毒的臉，怕是這一輩子，都忘不了邑這個險些為後半生噩夢的名字。

    翠竹苑南側。

    青石路上，一位藏青華服的年輕男子立在花廊盡頭。

    他著涼亭的方向，幽深沉鬱的眸子注視著從涼亭長階上離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的窈窕。

    他雙眸瞇了瞇。

    在那子形大半於修剪整齊的花枝中時，他挪開視線，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著清冷的翠竹苑。

    出聲問旁的侍從。

    “那子，是什麽人？”

    他旁的侍從隨著他的視線往那邊看了看，很快道：

    “回二公子，那是皇商薑府的姑娘，聽說薑家曾對裴府有大恩，老夫人特將這位姑娘接來了府中長住。”

    裴淮州神微。

    看向薑映晚的目，多了分別的緒。

    “祖母特意讓人接回來的？”

    侍從周靳點頭，“是的，聽聞老夫人非常喜歡這位薑姑娘，這幾日已多次囑咐方嬤嬤，讓府中上下好生照顧這位姑娘，不得有差錯。”

    裴淮州慢慢揚笑了笑。

    視線中，薑映晚的影早已完全消失。

    周靳抬頭，又往薑映晚離開的方向看了眼，才問旁的主子。

    “二公子，您多日未回府，可要先去老夫人那裏請個安？”

    裴淮州收回目，慢吞吞“嗯”了一聲，轉往另一個方向走。

    ……

    裴老夫人雖不管後宅之事，但這兩日薑映晚與裴硯忱接連見麵的事，是聽說了的。

    一心想促這段姻緣，裴硯忱和薑映晚接越多，越是滿意。

    聽方嬤嬤說完話，老夫人放下茶盞，笑道：“我有兩日沒見晚晚了，你去碧水閣走一趟，讓晚晚來陪我說說話。”

    方嬤嬤當即應聲。

    不多久，薑映晚來到老夫人住的紫藤院。

    剛一進來，老夫人就眉開眼笑地對著招手，“不必多禮，快來，陪祖母說會話。”

    薑映晚乖順走過去，坐在左側的椅上。

    老夫人照例先問在府中住得可還適應，隨後又說無論有什麽事，都可直接找或者找裴硯忱，最後，話題才漸漸轉到薑、裴兩家上。

    兩刻鍾後，下人來報，說裴硯忱來請安。

    薑映晚適時起，不打擾他們祖孫說話，提出先行回去。

    走到院門口時，正好和從外麵進來的裴硯忱迎麵而遇。

    停住腳步。

    微微福行禮，“裴大人。”

    後者淡淡“嗯”了聲，朝看了一眼，並未說什麽。

    薑映晚從紫藤院出來，一路回了自己碧水閣。

    跟在旁的紫煙嘰嘰喳喳地說著中午要做的小糕點，薑映晚輕挽著，時不時回應兩句。

    就在經過庭院北側芙蕖池時，雕欄小榭旁，迎麵走過來一位青竹紋華錦的清俊男子。

    他手握扇柄，麵上帶著溫和的笑，袂飄飄，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看似和煦的目凝在上。

    薑映晚眉頭幾不可察地擰了下。

    裴淮州的這道眼神，讓莫名覺得不舒服，就好像獵人看挑中的獵的覺。

    抬睫，視線在裴淮州上定格一瞬。

    待看清他上的穿著與他在裴府後院來去自由後，心頭約猜到了幾分他的份。

    來裴府的這幾日，雖不常出碧水閣，但裴府中的況多多聽碧水閣中的丫鬟說過一些。

    裴家二房在早些年就已分府獨住，天子腳下、朱雀大街上的這座偌大的府邸，隻有長房和老夫人在住。

    裴硯忱為裴府嫡長子，份尊崇，除卻老夫人之外，在府中的話語權最重。

    但府中除了這位居高位、雅致無雙的嫡長子，還有一位姨娘所生的庶子。

    隻是這位庶子的出生似乎並不彩。

    陳氏為主母，不待見這位姨娘生的庶子，老夫人對這位庶孫也遠不如嫡長孫重。

    久而久之，這位庶子長大後，便甚在府中長住，反而常去二房那邊。

    薑映晚剛猜出對麵這人的份，對方便溫笑著，先行開口介紹自己：

    “我裴淮州，姑娘進府時，我在外還未回來，但一早就聽聞薑家姑娘仙姿佚貌，今日一見果然如非凡，日後姑娘若有什麽不便之，盡管讓人來知會。”

    他側指著後麵的一院子，“我的世安院離姑娘的碧水閣不遠，很方便。”

    薑映晚角勾起一點弧度，麵上不聲，“多謝二公子好意，府中一切周全，並無不便之。”

    雖說裴淮州言辭有禮、語句溫和，但薑映晚總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覺。

    未多待，上一句話落，便接著結束了談，帶著紫煙離開。

    裴淮州神依舊，溫文爾雅地注視著離去。

    直到背影緩緩消失在垂花門下，他眼中那抹浮於表麵的笑才降下來。

    出裏麵的冷峻沉鬱。

    很快，裴淮州垂眸，掩住眼底的野心與算計，去了趙姨娘院中。

    他一來，妝容致但卻掩不住臉憔悴的趙姨娘匆匆從房中出來，屏退一眾下人，看向自己這個唯一的兒子，率先問：

    “鄴城來的那位薑姑娘，見過了嗎？”

    裴淮州點頭。

    臉上無半分在薑映晚麵前的溫。

    隻有一派沉冷。

    趙姨娘叮囑他，“你這段時間別再往二房那邊跑，多留在府中。”

    “這位薑姑娘，不僅得老夫人歡心，而且……”

    話音一頓，眼底算計更濃。

    “為娘聽說，薑家和裴家有早年定下的婚約，薑姑娘既然住在長房這邊，那就說明，老夫人有意讓長房名下的孫兒與親。”

    看向自己這個兒子，話中意思已經很明顯，“淮州，你雖是庶出，但也是裴家的一份子，這樁婚約，你大可以好好爭一爭。”

    “就憑薑家對裴家的恩，與老夫人對那位姑娘的喜，隻要你娶了，老夫人定會多看重你幾分。”

    “你在府中的地位也會更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