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喜堂。

白荷站在堂中，佛堂之中佛像寶相莊嚴，垂眸間卻有金剛怒目之相。

白荷緩緩跪在佛前，抬頭看向沈囂：“死在這裡？”

沈囂開口道：“我只知道，皇后那晚並不在養心殿中，而是在此。那夜我出來尋你，遇上你跟韓擎以後離開，回去的路上便瞧見這裡亮著，我覺得有些不尋常，便多看了兩眼，只看到有兩個宮跪在地上洗地板，但沒有多看。當晚要回去時才知道公主失蹤，我便想到這裡，回頭將整座佛堂都搜了一番，卻沒什麼發現。”

白荷蹙著眉頭，盯著佛堂裡的一盞紅燭發怔。

一陣幽風忽然將燭火吹得微微搖一下，白荷一怔，側頭向風吹過來的方向看去。

那邊的窗戶關的的，哪來的風？

白荷站了起來，向那邊走了過去。緩緩走到窗前，手掌張開，到一細微的風撲到指之間。湊近了看過去，才發現那扇窗面上的紙似乎是被補過的。

沈囂提著燈走過來，燈過窗欞上的紙面，清晰地可以看出破，那是一個不規則的窟窿，窟窿人用新的紙補好了。

白荷站在原地，忽然跑了出去，跑到了窗外，站在了破的位置，向裡面看了看。

一瞬間，整個人上驟然一涼，慌忙後退一步，差點摔掉在地上。

沈囂及時繞過來要扶，白荷擺了擺手，自己扶著窗欞站了起來，清明的眼裡已經帶了淚水。

“ 就是這裡！……，一定是看見了什麼！”白荷聲音發，喃喃道：“看見了什麼？至於要置於死地？”

***

養心殿一濃濃的藥氣撲面而來，約能看到正殿的火盈盈，一片安靜，只有窸窸窣窣的人語聲

那聲音一男一，十分微弱，然而因為殿寂靜，顯得格外清晰。

語氣十分輕盈：“……陛下又能如何？如今只有翎兒能當大，便是翎兒不是陛下的孩子，陛下又有什麼選擇？”

夏錦翎，那是太子的名字。

一個息得十分沉重而老邁的聲音響起：“他……到底是誰的……兒子！”

人輕笑，不答反問：“陛下可知道當年寧貴妃的兒子為何夭折？”

“是本宮做的，淑嬪流產，寧妃的兒子夭折，皇后頭胎夭折，都是本宮做的……”

蕭瀲輕笑一聲：“陛下無須擔心，翎兒總歸是姓夏，他有我陪伴，日後定然能讓大夏江山穩固……”

“你！……你……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帝忽然笑了起來，這一笑，便將蕭瀲的話堵回口中。

“陛下笑什麼？”

皇帝老邁的息聲忽然變得均勻而平靜：“蕭瀲……朕還是應該你魏瀲？”

皇后眼神了，咬牙道：“陛下在說什麼？”

“朕若是不抄了魏家，你是不是還不會急著出馬腳？”

皇帝沉聲道：“蕭家不過是魏家放在京城的遮掩……是不是？瀲兒，若非你立後以後魏家突然開始有意干預朝政，朕還猜想不到這一……若朕再不手，這天下，就該是你姓魏的了！”

蕭瀲瞳孔驟然一，猛然間出手掐向皇帝的脖頸，十尖細的紅指甲幾乎陷進面板之中！皇帝出手要阻止，可的手力量大得彷彿要用盡平生最後一力氣，眼裡滿是怨恨地死死盯著皇帝：“你死了，我和哥哥的孩子，就是皇……”

話未說完，突然被一聲悶響猝然打斷，一行鮮緩緩從額頭上流淌下來，頃刻間模糊了的眼睛。

一枚羽箭從後腦穿了的額頭，呆愣在那裡，瞳孔驟然放大，最後砰的一聲悶響倒在了皇帝上。

大殿數十步之外的門口，韓擎手裡拿著一張重弓站在那裡，緩緩將拿著弓的手垂下來。

他開口：“臣救駕來遲。”

一群宮太監帶著太醫從韓擎後跑過去扶起床上的皇帝，將蕭瀲拖走。

皇帝劇烈地咳嗽了半響，終於回過氣來，招手要韓擎過去。

韓擎卸了自己的刀和弓扔在地上，走到殿前，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皺著眉看了韓擎一眼，他上甲冑之只有一件單：“怎穿得這樣？”

韓擎低聲道：“謝陛下關懷，來時擔憂陛下安危，有些匆忙。”

皇帝咳嗽著笑了笑：“魏西王的人，都現了？”

韓擎垂眸：“陛下料事如神，這些人果然在京城中埋伏多日，今晚聚集在皇城之外。現已盡數捉拿，約有三千餘人。”

皇帝坐在床上：“三千……朕沈指揮使抄家之時，刻意放了不人，就是為了將京城這些餘孽連拔起！今晚若非朕以涉險，皇后豈會有如此大的膽子！”

韓擎忽然想到了什麼，微微蹙眉，沒有多言。這一細微的表變化被皇帝捕捉到，低聲問：“你有何憂慮？”

韓擎抬頭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老邁，縱使再明強幹，也撐不住自己親生兒被人所害的訊息。

皇帝似乎早已知道他在想什麼，這個老邁的男人沉聲道：“朕知道。”

“朕要魏家給朕的兒陪葬。”

韓擎沒有多言，太醫已經帶著煎好的藥跪在一邊，皇帝忽然道：“藥放在那裡，其他人都下去。”

大殿四下寂靜，空氣裡帶著淡淡的腥氣。

皇帝忽然道：“你可知道，這世上最難活的孩子，便是皇家的孩子？母家越是在高位，越是容易輕易夭折……”

韓擎靜靜垂眸，他到皇帝的目看著自己。

“朕忍了整整三日，只怕打草驚蛇。整個京城之中，不知道還有多人盯著朕，盯著朕的孩子……”

韓擎終於開口：“陛下召臣回來若是為了今日，為何此前從不向臣？”

皇帝看著他：“濁水未散盡，朕不知你是何人。”

韓擎抬起頭：“陛下不信臣？”

皇帝一笑：“朕沒有說，你不是也猜出一二？否則為何朕為了引出魏家削弱白家，你立刻娶了白家大小姐？”

韓擎蹙眉：“臣心悅多年。”

皇帝哈哈一笑，搖了搖頭：“好，好一個心悅多年。”

韓擎看著他，他知道皇帝不信，可皇帝眼裡帶著一種淡淡的欣賞，他以為自己娶白荷是因為看清了局勢，因為知道白家不過是個假象，白大人早晚會回到丞相之位上，皇帝以為他高瞻遠矚，於算計。

白荷會不會也這麼想？若是他日白相復位，白荷會不會也認為自己並非救於危難，而是趁火打劫？

皇帝似乎有些累了，他緩緩閉上眼睛：“你先去吧，這京城，你要多住些時日了。”

韓擎起行禮，神有些沉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