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宋子遷端坐在會客沙發上，十指相抵。

    他是個善於藏的人，生意場上對手常看不他，孫書自問跟隨這麽多年，依然看不他。

    “總，您的行程不是七天嗎？怎麽就回來了？”不會因為自己匯報小桐的況，提前趕回的吧？

    “怎麽，我回來還得事先跟你報告一聲？”

    “當然不用。我就是隨口問問，其實今天小桐過來，我是故意試探，想不到……唉！總自己看。”

    孫書遞上雨桐之前簽的合同，直接翻到印章，“名字簽錯了地方，印章倒過來蓋的，不隻這樣，我跟說這份是財務章，做不得準，需要重新簽訂才行，竟然真的過來了！”

    宋子遷盯著那本沒有出錯的印章，心痛地不願承認——的眼睛看起來完好無缺，卻跟失明無異！

    “總……”

    “讓進來！”他克製著強烈翻滾的緒，合同紙在手中一寸寸皺。

    雨桐聽到腳步聲，抬起頭。孫書道：“小桐，總正好回來了。這份新合同，你就當麵跟他簽吧。”

    循著方向走進玻璃門，上前幾步，站在曾經習慣的位置，向辦公桌後的影。如此也好，看不清他的臉和表，也不用對上他無的目，了煩。

    宋子遷鎖住麗的眼睛。看不見了，是嗎？究竟有多看不見，瞎到什麽地步，才會連他都認不出來？

    時間分秒流逝，辦公室死一般沉寂。

    雨桐開始忐忑，清清嗓子：“宋先生，請你直接在解約合同上簽字蓋章，給我一份就好。”

    “你不打算在這裏跟我麵簽嗎？”宋子遷語調冷淡，刻意強調了“麵簽”二字。

    “好……那就麵簽！”最後這一步，相信自己可以順利過關。

    宋子遷將新合同扔在桌上，看原地不，“怎麽，等我親自送到你手上？”

    雨桐輕輕吸氣，走到桌旁起鋼筆。真是名副其實地當麵簽，他就站在桌子對麵，眸灼灼，像要把人看穿。

    忍住心慌，拿起合同直接翻到最後一頁，俯看了看，打算立刻簽名。

    合同適時被一隻大手按住。

    “不先審閱合同容嗎？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上次檢查過了。何況，這是孫書親手整理的合同，我相信他！”

    “那你信任我嗎？”很想從裏聽到肯定的回答。

    曾經信任到願意以命付——雨桐譏誚地揚起笑，卻一字不吭。暗暗找到簽名，正準備落筆時，他再度提醒。

    “陸雨桐，解約合同裏，你的份是甲方。所以——你是不是簽錯地方了？”

    雨桐手一抖，鋼筆從指尖落。慌忙蹲下，將筆死死攥住，揪的心髒開始發。原來自己是甲方，原來，這才是上次簽合同真正的錯誤！孫書想必早已發現端倪，那麽宋子遷他……

    宋子遷慢條斯理地繼續開口：“孫書最近真是老眼昏花，我剛才重新核對了之前的合同，是人事部印章沒錯，隻不過被你蓋反了而已。”

    雨桐僵地起，手腳發涼。他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陸雨桐，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盡管開口。”他來到前。

    “不用。”無力再費心假裝什麽，文件上找到甲方，利落簽下自己的名字，“該你了，宋先生。”

    宋子遷接過文件，遲遲沒有作。如果能夠看清，就會發現他的臉同樣慘白。

    他一下飛機便馬不停蹄趕回公司，隻想確認孫書口中的那份“錯誤合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與簽字告別！從進電梯那一刻到現在，發生的一切，全都超乎了他的想象。

    “宋先生，請你馬上簽字，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好……”宋子遷眼中無所掩飾的疼痛那樣真實，卻看不到。

    宋子遷、陸雨桐，一枚印章——想要的自由，他終於親手還給了。

    他的心，有種被掏空的覺。

    雨桐終於鬆了口氣，大方地出手：“不管怎樣，這些年，謝謝你對青桐的照顧。”為弟弟道謝，絕口不提自己。宋子遷握住。兩隻手隻是稍微一，便及時離。他掌心殘留指尖的冰冷，那涼意直心間。從此以後，這個人，他真的連握手的機會都沒有了吧……

    **

    離開書室前，雨桐對孫書鞠了一躬，嚇得孫書連忙扶住。

    “真心謝。這三年，要不是孫書耐心你指導和幫助我，很多工作我都不可能完。”

    孫書毫不吝嗇誇讚：“是小桐你自己有本事。我前前後後帶了那麽多年輕人，從沒見誰像你一樣能幹的！”

    “以後自己多保重。我要走了。”

    “小桐哪……”孫書笑不出來，拉著叮囑，“年輕人未來的路還很長，你是我見過最聰明能幹的孩，不管將來還會到什麽人和事，都要樂觀堅強地好好生活，知道嗎？孫伯伯我非常希你能早日得到幸福。”

    “謝謝孫伯伯。”雨桐出笑，筆直地離開這間曾經堪稱“第二個家”的辦公室。

    玻璃門，宋子遷站在桌旁，失神地目送纖影離開。孫書抹去眼角的潤，隨後撥通了德私立醫院的號碼。

    “李博士，你好，我是孫書。對，世興集團孫書。我們總有事需要你費心。”

    “什麽？前兩天夏公子已經帶陸小姐去做了檢查？哦，知道了，謝謝。”孫書歎氣，總若知道夏允風如此關心小桐，會是何種心？

    **

    繁華的大街。

    宋子遷開著車沿街道行駛，十字路口紅燈亮起，他平穩地停靠。路邊的梧桐樹，新葉點點翠綠，增添了春的氣息。

    雨桐走出世興集團，放空思緒走在街道上。這條路很悉，默默數著步子，穿過一棵棵拔的梧桐樹。路口的人行橫道前，才停住腳步。

    宋子遷目不轉睛地看著，陸雨桐！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顯得格外沉靜，一舉一卻牢牢牽著他。能看清路嗎？這樣子獨自過馬路，不怕危險嗎？萬一被車撞上怎麽辦……

    夕西下，天空僅剩最後一抹餘暉。

    正月未過完，夜的風仍是冰涼。雨桐獨坐在廣場的長椅上，聆聽周圍的聲音。

    不遠，彩燈斑斕，噴泉隨著音樂此起彼伏；路過的人們步履匆匆，想必是趕著回家；有年輕的媽媽推著嬰兒車出來，溫地說“寶寶，那裏是音樂噴泉，是不是很呢？”雨桐失神地著他們。噴泉很，彩燈很，世界很，獨獨自己心沉重，無法愉悅地它們……

    這幾天，夏允風每天早上準時上門，為送早餐，然後載去醫院檢查。跟李博士商量，手定在下一周。這三年，一直在為青桐出國留學做籌劃，拿積蓄買了票，也做了些小投資。手費不是問題，問題是究竟要不要告訴青桐？

    雖說在德私立手功率是90%，可這輩子還不曾到過什麽幸運的事，萬一結果為那10%，青桐如何接突如其來的刺激？

    “姐，在做什麽？有沒有吃晚餐？”青桐的電話，打破的冥想。

    “怎麽這個時間打電話來？才下課嗎？”

    “嗯。一開學就好多事忙，導師給我們安排了新課題。”

    “忙的話不用掛念我，專心完課題。對了，有哪所學校想去申請的，記得告訴我，我幫你參考。”

    “留學的事不用心，我心中有數。”說到學業，青桐充滿了自信和驕傲，“姐，明晚我會回家喔！”

    “明天不是才星期四？”

    “我年前研發了一款手表的智能芯片，有公司想要購買專利投生產，約我明天下午過去簽授權合同呢！”

    “真的？”雨桐驚喜地站起來，展開連日來難得的笑容，“我弟弟真了不起！”

    長椅的不遠，宋子遷站在路燈下，默默注視。燈映著他冷峻的麵龐，直到看到笑，麵龐上剛的線條才稍微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