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在下午接到了尚科技的電話，人事的小姐姐告知麵試通過，通知明天來上班。

    一隻腳還沒踏尚科技的沈熙，在電話裏就收到了第一份大餅。

    “你們的麵試錄像和簡曆一部分領導都看過了，他們都很中意你，尤其是我們公司項目六部的楊主管，看過你的簡曆後說什麽都要讓你到他麾下，的等你明天上班就知道了。”

    前一天晚上沈熙怕自己第一天正式上班就遲到，特意定了三個鬧鈴，每個鬧鈴間隔五分鍾，是真正的連環奪命call。

    事實上沈熙一晚上也沒怎麽睡好，全是些碎片化、零零碎碎、拚湊不起來的夢，醒了睡，睡了醒，最後一看時間不過才五點半。

    外麵天剛蒙蒙亮，霧氣氤氳著，小區裏有幾家開著的燈火，清晨的霧氣裏宛如點綴在夜空的星星。

    沈熙覺得自己頗有浪漫主義風格，但無論怎麽浪漫主義，最終還是逃不過加痛苦的上班族行列。

    慢悠悠地起床洗漱，吃了幾片麵包，又刷了會兒手機，約時間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朝公司步行走去。

    路上有背著書包的初高中生，一臉困倦趴在媽媽背上鬧著不想去兒園的小孩，和一樣趕著上班的打工人，早餐鋪裏熱氣騰騰的早點，還有老板娘親切的招呼聲、客人點餐的聲音混在一起，生亮麗的清晨就這樣鋪在眼前。

    尚科技占據整棟樓，昨天下午人事小姐姐打電話說讓今天先來八樓人事部報到，今天來得早，電梯裏隻有五六個人。

    沈熙出了電梯，憑著記憶朝人事部走，卻在走廊的某個拐角被攔住了。

    “你是今天剛來報到的新人？”迎麵走來的中年人看了一眼，停下腳步。

    他後就是人事部辦公室，顯然剛從人事出來，手裏還著一遝文件。

    還沒等沈熙說話，戴著厚鏡片的中年人低頭翻了翻他手裏的文件，眉頭皺著，然後出來夾在中間的一張紙，看了一眼，抬頭，“你就是沈熙吧？”

    憑著相近的高優勢，沈熙看到他手裏拿的是自己簡曆，“對，是我。”

    “啊。”中年人低頭看了眼簡曆，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鏡片後的那雙眼睛亮了亮，“剛才你走過來時我就覺得像，我就說不會認錯。”

    他率先做了自我介紹，“我楊建，是咱們公司項目六部負責人，你以後就在我手下，跟著我做事。”

    “好。”沈熙點頭。

    或許是長得乖巧話也，楊建多看了幾眼，又低頭去掃簡曆，看到履曆那一欄越看越滿意，聲音都溫許多，“行，那你跟我來，我帶你悉悉咱們公司。”

    沈熙跟在他後聽他講公司的輝煌創業史，說到高時激澎湃、麵漲紅，言語中不乏對他們總裁的敬佩讚賞之。

    沈熙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思緒卻隨著他的話飄遠了。

    傅司宴不是創業，但他當時接手傅氏時遠比創業還要艱難，高層東全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老油條，怎麽會輕易就服他這個頭小子。

    但傅司宴隻用了兩年時間，肅清整頓，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除個別高層臨時換，剩下的老油條們全都對他心服口服。

    可惜沈熙沒見著那種盛況，和傅司宴談時，傅氏部已經肅清完畢，除必要的工作外，傅司宴沒再為這些事勞心費神。

    ——

    耳邊楊建還在滔滔不絕，“我們六部今年攬下一個大項目，這可是我跟其他幾個部門拚得頭破流才搶過來的項目。”

    沈熙著麵前那顆溜溜的腦袋，隻有幾縷發分散在腦袋邊緣，典型的地中海，收回視線，乖巧地配合道，“什麽項目？”

    “大項目，”楊建越說越得意，估計是想起和其他部門搶項目時的熱場麵，不自地朝著電梯門拍了一掌，緒激，“絕對是大項目！如果要是談合作，我們公司明年的效益絕對能翻幾倍。”

    他這一掌下去，沈熙清楚地看見電梯門跟著晃了下，眼皮也跟著跳了幾跳，再往上，看到電梯門右上角著的黃警示標誌：不要隨意拍打、踢踹電梯門。

    沈熙：“……”

    至於什麽大項目，直到下班的時候沈熙也沒問出來。

    上班第一天比預想中的輕鬆，楊建安排他手下的一個孩子，帶著悉公司，講了講公司為數不多二十年的創業史，還有以後要做的工作。

    另外，在下班的時候楊建告訴讓也加到那個大項目裏。

    沈熙當時以為自己聽錯了，“您確定嗎？我今天剛來。”

    “那有什麽？”楊建是個樂嗬嗬的中年胖子，格開朗和善，人也好相，不到半天就跟沈熙開起玩笑，“就當是曆練曆練，隻要能學到東西，哪怕是做個小明也行。”

    沈熙：“……”

    直到下班回家時，沈熙才覺得有點累，但那點微不足道的疲憊很快就被第一天上班的興激的心取代。

    簡單吃了晚飯後就窩在沙發裏和林淺煲電話粥。

    電話剛接通林淺的聲音就劈頭蓋臉砸了下來，“小沒良心的，你居然出賣我！”

    沈熙沒顧得上糾結胡蹦出來的稱呼，“別冤枉我，我什麽時候出賣你了？”

    “你是不是跟傅司宴說我帶你去找小狗了，”林淺倒吸口氣，聽起來痛心疾首，“你不厚道啊姐姐，我那不是為了慶祝你新婚夜，順帶去看的小狗麽，你怎麽還能把我賣了呢。”

    沈熙皺著眉頭，“這都什麽跟什麽？”

    “傅司宴給我打電話了，”林淺又倒吸口涼氣，穩著自己的緒，盡量心平氣和地說，“他問我為什麽要帶你去看小狗，還問我——”

    林淺頓了下，“還問我眼睛是不是有問題，那調酒師看著年齡那麽大，怎麽好意思人家小狗的。”

    沈熙：“……”

    林淺知道酒後不記事的病，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姐姐您到底給我了多出去？他現在握著我多把柄我都不知道。”

    沈熙也很苦惱，“我也不知道。”

    林淺：“……”

    沈熙想了想，努力安，“應該沒什麽把柄，咱倆一向行得正坐得端，沒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林淺猶豫了下，覺得說的有道理，“好吧。”

    林淺這人天生的樂觀派，沒一會兒就把這事拋到腦後，轉而關注另一件事，“哎，那你們昨晚——”

    沈熙癱在沙發裏，看著麵前播放的綜藝節目，麵無表地打斷了八卦的念頭，“什麽都沒發生，我睡主臥，他睡次臥。”

    “啊。”林淺語氣頗為憾，“這樣啊。”

    沈熙點頭，“收起你那些七八糟的想法，什麽事都沒有。”

    “你怎麽知道沒有？”林淺話鋒一轉，意有所指，“你醉得跟豬一樣，就算他做了什麽你又不知道。”

    沈熙按著遙控的指尖一頓，瞇著眼睛，帶著點警告意味，“我今早上醒來的時候還穿著服，你別瞎yy行麽。”

    林淺倔脾氣上來，不依不饒地說，“那也可能是完事後又把服給你穿上了呢。”

    沈熙眼皮狠狠跳了兩下，脾氣也來了，“林淺。”

    “好，好，我的錯，”林淺極有眼地閉，乖乖舉手投降，順帶轉移了話題，“今天第一天上班，覺怎麽樣？”

    沈熙呼了口氣，忍住想要罵人的衝，平複下心，把這一天所見所聞都跟一五一十地說了。

    林淺好奇問，“你們主管真是這麽跟你說的？一來就讓你跟大項目？”

    “嗯，”沈熙想了想，糾正，“不是跟項目，是旁聽，懂嗎？就跟我們玩遊戲打比賽時觀戰一樣。”

    “懂了，”林淺若有所思，“就是說無論輸贏都波及不到你這局外人，而且還能從這場沒有硝煙的戰鬥中學到東西，撿到裝備。”

    沈熙倒是沒想到這一層，一整天的關注點都在新人第一天職就被派去跟項目這事有多炸裂。

    以前在父親公司裏偶爾也被派去曆練，看他們為談項目合作競爭得頭破流、你死我活。

    沉默片刻，林淺又問，“這主管對你這麽好，不會是你家親戚吧？”

    沈熙麵無表地提醒，“他姓楊。”

    林淺“噢”了聲，了然道，“異親戚。”

    沈熙：“……”

    掛斷電話後，沈熙心不在焉地盯著電視，細白的指尖搭在遙控上，時不時按一下，有些屏幕還沒看清楚就被跳過去了。

    也不在意，仍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按著。

    窗外燈火璀璨，家家燈火在深夜裏繁星點點，一室的靜謐，隻有不斷連屏幕都來不及看清楚的電視，還有電視裏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終於察覺出點不對，輕歎口氣，了酸的眼睛，按滅電視，起趿著拖鞋朝浴室方向走去。

    上班第一天整天都神繃，這會兒洗了個熱水澡，上的孔被熨帖得舒服，心放鬆後接著的疲憊襲來，沒再看手機，趴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連枕邊嗡嗡作響的手機都沒把吵醒。

    ——

    沈熙是第二天早上吃早飯時才看到傅司宴發來的微信。

    【傅司宴】：第一天上班，覺怎麽樣？

    【傅司宴】：？？

    後麵大概傅司宴知道已經睡著了，就沒再發其他的。

    沈熙盯著那句話看了會兒，方得像在談公事，隔著屏幕都能想象到那人發消息時繃著薄、神淡漠懶散的模樣。

    林淺昨晚也問過同樣的話，但不同的是，林淺知道麵試通過了，而傅司宴並不知道，包括昨天酒醒在他家時也沒接到任何一個通知上班的電話，就好像傅司宴篤定能通過麵試，且已經在上班了。

    沈熙想了想，放下早餐低頭敲字。

    【沈熙】：昨晚睡著了，沒看到消息。

    【沈熙】：第一天上班還好，同事也不錯。

    沈熙剛放下手機沒一會兒他就回了，看了眼時間，6：30。

    傅氏的上班時間是八點半，這人居然這麽早就醒了。

    【傅司宴】：吃早飯沒？

    【沈熙】：在吃。

    【傅司宴】：吃的什麽？

    【沈熙】：麵包。

    這次傅司宴沒再回。

    沈熙有點心虛，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沈熙】：還有牛，早上起來不太想吃飯。

    傅司宴還是沒回。

    沈熙退出聊天界麵，低著頭刷手機，裏還咬著一片白吐司。

    習慣吃不塗果醬的白吐司，也會吃吐司焦黃的邊邊。

    小時候家裏的阿姨做麵包很拿手，各種樣式各種味道都信手拈來，烘烤的香味會飄很遠，有時陪爺爺釣魚都能聞到父母院子裏飄來的香味。

    總覺得那些日子裏，老宅上方的那一片天空都飄著甜味兒，連雲朵都是棉花糖的味道。

    正出神時，手機屏幕上彈出來一個聊天框。

    【傅司宴】：下樓。

    沈熙咬著吐司，頓了頓。

    【沈熙】：？？

    還沒等來得及多想，傅司宴電話已經打進來了。

    沈熙把裏的吐司咽下去，喝了口水，才接起電話，“喂？”

    傅司宴嗓音和聊天框裏的文字一樣，沒緒沒溫度，“下樓。”

    沈熙還有點懵，“怎麽了？”

    “吃早餐。”傅司宴言簡意賅。

    吐司剛被消滅兩片，沈熙著麵前還剩一大袋的吐司，撒了個謊，“我已經吃飽了。”

    那頭似乎歎了口氣，聲音也緩和了些，“下樓，聽話。”

    沈熙後知後覺，起朝窗邊走，一手拿著電話，“你別告訴我你在我家樓下。”

    “嗯。”傅司宴還是惜字如金，“在樓下。”

    沈熙在窗邊看到了那輛掛著囂張連號車牌的黑車子，車窗半開著，約看得出男人的廓，距離太遠，看不清什麽表。

    沈熙頓了下，還是沒忍住，“你還真在我家樓下。”

    “不然？”傅司宴說。

    “沒什麽，”沈熙想了想，“隻是沒想到你也會這樣。”

    傅司宴淡淡道，“怎樣？”

    沈熙打著電話，邊朝玄關走，順手拎著昨天背的包，“電視劇裏霸道總裁那樣。”

    沈熙想起昨晚無意中瞟了一眼的電視劇，“每當主傷心絕的時候，霸道總裁總會第一個出現，然後冷著臉霸氣側地說，開門，我在你家門口。”

    傅司宴：“……”

    電話那頭很久都沒聲音。

    沈熙以為是他信號不好掛斷了，拿起手機看了眼，通話時間還在繼續，正當準備掛斷的時候，那頭忽然傳來他清冽的嗓音。

    涼淡的聲線裏裹著清晨的風，纏上的耳朵。

    “沈熙。”

    “嗯？”

    “你第一天上班，就學到這些七八糟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