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暗洶湧（二章合一）

「我看到了，你跟宇文晟的近衛蔚垚有說有笑。」

一道怪氣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

鄭曲尺噓眼一看，這才認出人來。

「你別老跟蹤我，我這不是需要混敵營嗎？像這種虛假的兄弟自然時不時得維持一下。」

就比如跟他，也不過就是虛與委蛇的搭檔。

單扁打量盯視片刻，道：「宇文晟竟派了軍隊來駐守，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我今晚就去……」

訝然：「去刺殺宇文晟？」

單扁故作高深的臉一下就綳不住了，他跳腳：「你說什麼胡話呢。我去刺殺宇文晟，是嫌自己的命活太長？我是說，這一次蠻子侵，石匠跟勞役死傷不，為了不耽誤了工程，他們肯定會在鄴國各地重新召人，我們可以多安排一些人混進來，來配合咱們的搗毀任務。」

瞧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鄭曲尺眸子暗了暗，隨意道：「那我就等著瞧吧。」

但這一次單扁卻不容置事外，他一隻手掌按在肩膀上：「咱們倆分頭行，我去安排人員，你則找機會殺了原隨跟銀梟。」

鄭曲尺仰起頭，兩眼瞪圓：「我？」

「不是你是誰？以往暗殺任務不都一直由你負責的嗎？」單扁下神，此時的他好像揭開了平日那副偽裝的臉面，近道：「尺子，你近來的表現越來越奇怪了，有時候看著你,就覺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鄭曲尺努力剋制面部細微表的變化，其實對這一刻的質問跟懷疑早有過預想，所以還不至於太過驚慌無措。

「你跟我很？」鄭曲尺深吸一口氣，氣勢洶洶反問回去：「你跟我真正相過？我們聊過彼此的事？你覺得你有多了解我？」

單扁被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趕忙放開，抹了一把臉：「尺子,過份了啊,說得好像我跟你半分誼都沒有,咱們好歹也共歷過不驚險的事吧。」

鄭曲尺清楚他的尿，這個雖然平時行事科打諢不著調，但墨家能派他來統籌任務，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沒有掉以輕心，更不會輕易信任他，繼續輸出：「以往刺殺是我，可現在我為了混進來，連一樣稱手的武都沒有，你說我去暗殺原隨跟銀梟，我拿什麼去刺殺，空手奪白刃嗎？」

單扁不住連番的問，出尷尬又討饒的笑道：「行行行，是我說錯話了，只要你肯去做，武的事就給我了，一會兒我就去替你準備，甚至我連地點、時間跟埋伏位置一併給你敲定,你只需要……」

他扯角，對上沉靜的眼睛,低聲音道：「手殺人就行。」

他這是直接連都一併安排了吧。

鄭曲尺此時能拒絕嗎？

當然不能。

皮笑不笑地回道：「好。」

——

福縣

夜幕沉沉,邊月隨弓影。

林苑，兩道影直跪在「黎師」跟前。

「求你幫幫我們吧。」

一襲藍袍、外罩青狐裘的黎師悠然坐在搖椅上，他頭上仍包著繃帶，稠順的髮垂於後頸，他淡淡道：「人只能自救，我幫不了你們什麼。」

「你可以的，你一定有辦法的，你可是……」

原隨的話剛要出口，只見一道沉的黑影就這樣重重罩了下來，那巨大的震攝寒意令兩人渾一僵，原本要吐的話都哽塞回了中。

他們巍巍抬眼，卻見一條高塔般影如同黑神一般駐守在「黎師」後。

那張逆的臉上，唯有一雙如薄刃一般鋒利的眸子清晰比劃在他們上。

「黎師」了病白的額心：「謹言、慎行。」

他們咬了咬牙，卻不甘就這樣離開，銀梟知道他的份不能夠隨便掛在邊，只能委婉提醒著對方：「黎師，我們倆冒著這麼大的風險替你遮掩，保你這層假份無虞，如今我們有難，只求你看在同門的份上，為我們指點迷津，真的，我們只求這一次，以後是萬萬不敢輕易前來叨擾。」

「是的，若非真遇上難事，我們也不會這般深夜前來。」

兩人伏下，額手背，言辭懇切。

「黎師」搖的作頓下，紗一盞燈熠熠，如灑清霜於庭階，靜坐片刻。

他道：「所問何事？」

原隨跟銀梟一聽這問話，面驚喜，趕忙直起來，訴說：「眼下宇文晟要令我等半月將城牆的雛形造起，可修建圖紙早被燒毀，無法進行復原，只能利用目前的人力、力重砌一座城牆……」

他們向「黎師」講訴所遇到的難題，只覺得當所有事都集中在一塊兒時，就跟一團麻扯不清。

「目前所用材料有哪些？」

原隨道：「石塊、粘合土，但這些東西遠遠不夠，還需人手大力開採挖鑿，並且粘合土還需燒制堊灰（石灰）調配，福縣近期工事頻繁，本沒有積存，所以短期時間想達到足夠多的粘合土也很艱難。」

銀梟也道：「如果按照以往的砌牆方式，這種寒天氣，要凝固隙就不知道要多天，所以最好還得搭腳手架，方便牆加固，還有運輸……」

兩人一句我一句，全是困難遠比方法多，倒也不是他們沒法，而是宇文晟下達的命令迫在眉睫，沒功夫讓他們慢吞吞的進行。

「黎師」起，攏了攏襟，他道：「採石既需耗費大量人力，往返運輸也費時，不如就此取材，以石頭為地基，再以福縣當地有名的黃土混和砂礫石劯牆，可快速型。」

「可石基不穩固，時常松垮。」

「採購大量秫（糯米）熬漿混於堊灰（石灰），用以粘合磚石，可解決此事。」

他們聽后，如獲至寶，頓時也是靈臺大開，深點撥。

「謝黎師指點！」

夜闌人靜，待原隨跟銀梟兩人千謝萬謝離開之後，「黎師」後的沉默大漢低下頭顱：「主子，為何要幫他們？」

教會他們，這不就等於變相在幫宇文晟嗎？

「黎師」步室，微微栩落下眉睫，當房中燃燒的炭火蓄升的暖意，逐漸趨散開他周寒意后，由淡紫恢復了淺水：「幫？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罷了。」

大漢並不是純然的門外漢，他說：「這法子的確可鑄城牆之堅固。」

原隨跟銀梟能評為匠師級，所學技藝本領不假，自然能夠分辨出主子所講的那些是真是假。

這「其一」他懂，「其二」是什麼？

「法子是不錯，可你以為這事就這麼簡單就能夠辦得到？」他一雙柳葉眼淡淡瞥來，幽濛宛轉。

這世上很多事都有相應解決的法子，可有些法子，能用，卻並不表示人人適用，也有可能最終會弄巧拙。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比如強盜來了，可殺之解決，但強者適之，弱者慎用。

大漢似乎聽懂了，他走到起灰繚煙的炭爐旁，撥了撥，重新加了幾塊木炭。

然後才轉，負罪跪下，頭重重磕地。

「主子，鋸子並沒有在營寨中找到二姑娘，反倒還因為耽誤的歸期，險些害了你，請你重重責罰。」

化名為「黎師」的正是公輸即若，他換了臉，借了份，又重新返回到了福縣，他計劃一向周，唯一沒預料到的差錯便是這一次的意外。

他了額角的傷，依舊有刺痛：「不礙事，本就是我授命你所為。」

鋸子抬起臉：「卑奴聽說，當時是有人不顧危險，在山石塌落之際，冒險救了主子？」

「嗯，的確是有人將我從廢墟之下挖了出來。」公輸即若解開狐裘擱置在床塌旁。

鋸子垂下眼：「是哪一位？鋸子可認識？」

公輸即若站起，手指無意識過腰側間位置，那本該掛著的「延麟」吊牌已空無一。

他不期然想起了那張記憶尤新的臉。

他皮黢黑，頭髮蓬鬆雜，個頭小、頭小、臉小、手小，但人卻長得很神，像一團焰火般彩奪目，充滿了生命力。

「不是我們的人，與我也是素不相識。」

鋸子一怔。

陌生人會做到如此嗎？

「那他為什麼……」

公輸即若掀眸，手於暗牆一按，紗簾后的燈燭便被罩切熄：「他的事不必深究……不過，很快便能與他再見面了。」

公輸即若安然歇下。

鋸子則恭順的牆而站，眼觀鼻、鼻觀、口觀心，像一尊沉默無言的雕塑留在暗守護著他的神明。

——

冬以來的第二場雪，就這樣在晨分時悄然無息飄落。

遠在福縣以西的山蔭谷，一支掩頭披風隊伍騎馬如疾風飛馳而過，終於他們在荒野石中尋到了他們的主子。

他們連馬都來不及勒停，人就蹬躍起，急切地飛奔趕了過去。

「司馬！」

了重傷未治，又被追捕逃命到虛的人，聽到悉的喊聲，這才緩緩睜開了眼。

他戾縈繞於眉心之，黑沉的眸子靜靜劃掃過他們。

接著，毫無預兆，他猖獗的大笑了起來，驚得來迎接的一眾都傻了眼。

「哈哈哈……宇、文、晟！老子不死，接下來你跟你背後的鄴國，就該永無寧日了！」

來接應的人扯下連帽，臉上全是憤然跟仇恨：「我們收到司馬的消息之後，就立刻派了人傳訊給游牧蠻子，如今宇文晟只怕是焦頭爛額，無心繼續追捕司馬，若非如此，我等還不一定能夠順利突破他的布防攔截，前來接應司馬。」

「還好鄴國……只有一個宇文晟啊。」其它下屬心有戚戚。

他們將帶來了給一幾乎赤的陌野穿上，再披上白熊長披，他回過頭看向福縣的方向，眼底全是桀驁乖戾與報復的狠辣。

「等著。」他高挑起一側眉，字字如同賭咒般惻惻道：「爺很快就會再回來的。」

——

黎明時分，縣裡就派工給鬼羧嶺運送過來了十幾部「起土」。

初初看見到「起土」時，圍攏前來湊熱鬧的石匠都紛紛驚嘆好奇，討論它的用途功能。

只有鄭曲尺看到自己先前製造的械被量產，一時除了驚訝之外，就是有些好笑無奈。

倒是沒有被侵權的，因為樣板是贈予工穆柯的，而他也回饋了相應的「報酬」。

只是，他們就不知道要改一改再用嗎？

這是起土，顧名思義，它主要功能就是拿來倒土的，當然如果拿來搬石頭也行，但由於石頭的積跟重量不同，如果將它的起吊再稍改造一下，就會更適用。

更重要的是，他們就不知道給它安裝個子，這樣搬運挪不是更方便？

算了，已經對福縣的這些木匠能力有了大致了解。

他們只懂常規的傢、房屋建造，其它的甚涉獵過。

見到了悉的工穆柯，鄭曲尺人多，也就沒急著上前打招呼，不過看到量產的「起土」忽然腦中有了一個賺錢的想法。

打算等有空就將「起土」的2.0版本設計出來，再拿去找穆柯估估價，讓他幫忙找個合適的「賣家」。

這樣一來，貧窮的既賺到了設計費，又能夠對福縣的建造工業起到一定的促進作用，一舉兩得。

當「起土」被送來后，鄭曲尺就猜到即將開工了。

以為會繼續去搬石頭，卻沒想到被調去挖了。

也不知道原隨銀梟他們打算修什麼規模厚度的城牆，只是再次見到他們，鄭曲尺發現這倆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還要求他們重新挖寬基。

這是一套什麼作？

不是嫌時間不夠嗎？

懶得猜他們打的什麼意思，挖了一天的土，累得那一個四肢無力，腰膝酸。

古代的勞人民是真苦啊，就干一天的苦力，就給整腎虛樣了。

要是當初能穿越一個帝王或者什麼有錢人，絕對就是咔咔一頓造出機械來代替廉價勞工，解放廣大窮苦人民的雙手。

可惜啊，穿越的是一個等待被解放的、最基層的勞苦工匠。

最慘的是，別人下工之後就能夠躺平了，可還得拖著疲倦的軀去找蔚垚，連夜趕去窯一趟。

蔚垚沒有廢話，親自騎馬帶去了福縣辦作坊間。

此時的鄭曲尺還並不知道，這一，卻將原本奠定的危峻局勢徹底攪了一鍋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