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人考驗

鄭曲尺在正式開工之前，曾工們組織過工匠，開展一場安全培訓跟指導工作。

干過工地的人都知道，在實際的工程施工當中，各類施工安全事故總是頻頻出現，這不僅帶來的是財產損失更是人傷害，嚴重者更是對一個家庭毀滅打擊。

知道在封建社會不講求人權平等,一條人命在那些奴隸主的眼裡，估計只是一件財產的價值。

但的觀念不同，珍重、珍惜人命，因此對於自己工程的安全方面十分看重。

可惜，來的人數寥寥無幾，或者人來了,魂沒來，全都拿在那兒啰嗦半天,沒當回事。

也清楚明白自己目前威信不夠,只能盡量嚴誡重申，一次一次督促工匠們，但凡對地形險峻容易打的地段，或高空作業，都必須繫上安全繩索。

但哪怕再嚴謹的安全系統，也不能保證百分百不出意外。

尤其，這些工匠習慣了對自手腳的盲目自信，嫌麻煩，沒用教的那一套下降安全繩的系法，所以這小雪下了一陣，腳下,一個不穩就摔落下來。

那個不慎摔落的工匠，在掉落期間本能的手想抓住沿途任何能夠抓扯、攀拽的東西，或許是一塊石頭，也可能是一樹枝，但也就緩衝那麼一下。

都不住他的重，被扯松、被拽斷,控制不住繼續下。

而最令人揪心的是，在這一條長長的斜坡尾端，如同被刀削了一般，形了垂直斷面，至高離地面至二十幾米。

這人要是徑直從上面摔下來，非死即傷。

不，或許可以更大膽的斷定一下，必死無疑。

鄭曲尺眼見摔的人正努力自救，拽一指的，拚命想止住下的速度。

此時心跳很快，全沸騰起來，但腦子卻極致冷靜。

也沒有毫的停頓猶豫，一切作如同發揮本能一般，幾步衝到了停置一旁的起吊機旁，淺瞳仁如同運轉的機械眼，採集圖樣后提取信息，飛速計算距離、角度、時間……

高速落，V為速度,v+at，初速度,加速度……

與此同時,也並沒有停歇下來，雙臂一沉，下盤穩住，用盡了全的力氣，將沉重的起吊機推了起來。

有人聽到了靜，驀地回頭一看，下一秒，都愕然怔愣。

只見起吊機下有六個半人高的車，它們原本穩固沉定於地面，但現在卻一晃一，被艱難地推朝前滾了一軸一帶。

……就一個人，竟然推了六人拽拖才能夠的起吊機？！

艸，好驚人的怪力啊！

不是，這是在做什麼？這種時候跑去推起吊機做什麼？

有人思維轉得足夠快。

該不會認為，能靠一部起吊機就能夠接得住從上面掉落的人吧？

這本就不可能做得到，一來從高方滾落的人，雖說看起來軌跡是垂直，但中途但凡岔了一個角度，那掉落的位置就一下偏了不知道多。

再說，這起吊機的吊臂細窄，沒綁攬網跟吊板，這就跟針孔穿線差不多的概率一樣，一次就能對準再順利穿過很難的，這必須練練角度，最後慢工出細活。

現在這麼急的狀況，憑什麼認為能夠辦得到？

別人的質疑跟看笑話的心態，鄭曲尺本沒工費去理會。

到達了所計算好的大抵位置，鄭曲尺來不及口氣，就跳上作臺。

將吊臂移了方向，再調整了高度，看似不假思索的作，但都是心算計的結果，接下來，眼神一不，盯準了那個摔落的人。

只見他終於撐不住了，慘嚎著從石坡上跌到了坡崖邊，眼見下一刻就要從高狠狠摔到地面，砸一顆稀爛的西紅柿似的。

「天啊，摔下來了！」

「這麼高掉下來，活不了了，活不了了啊。」

他們所有人都張的屏息看著，有些人彷彿預料到接下來那人的死相慘狀，趕忙捂住了眼，嘆息的連連搖頭。

車軲轆一樣一圈接一圈，那人從斷坡上掉到了尾端——

接著人就凌空了，就跟一個拋線似的，「啊啊啊」的喊扔到了最高，而這時鄭曲尺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盯準了他的位置，一秒不差，就將吊臂準確無誤地移擱到了他的下方，他「啪嗒」撞上了吊臂，替他擋下疾沖的大部分力道。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他在即將落跌下之時，拼盡了最後一力氣，雙手雙腳慌忙嚎啕地拉住吊臂。

他腦子一片空白，本也沒法累考為什麼這個時候他邊會出現一個「救命稻草」。

鄭曲尺再控著吊臂，將人給緩緩放了下來。

那人最終劫后重生，趴在地上忍不住泣后怕，而鄭曲尺此時也早是一的汗水，眼神也累得有些煥散。

咽了一口唾沫。

其它人目瞪口呆，皆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被救下來的人，他倒是哭得有些忘我……命大得很啊。

怎麼就……被救下來了呢？

他們又傻傻的看向鄭曲尺。

是個什麼神人啊，這一套作下來，是偶然巧合還是真有本事在手？！

若真是巧合，他們咋就不怎麼信呢，畢竟剛才所做所行，目的還強的，半點遲疑跟退都沒有。

若真是有本事在手，那他們剛才那一肚子的質疑腹誹，豈不要將自己的臉都給打腫才能給人賠罪？

黎師從後方走了過來，他雪青眸子瞥向，見看就這麼一會兒時間，為救一個不相干的人，卻將自己弄得這麼狼狽不堪，正想開口，但下一刻卻被的暴走給震在了當場。

卻見雙目發一滔天火焰，一聲怒吼——

「誰tmd的你們不系安全繩？！你們將老子的話當耳邊風了嗎？！是不是我管不了，行，打從今天起，老子不管了行不行？反正那是你們的命，又不是老子的，老子憑什麼要比伱們這群找死的傢伙還要張擔心！」

膛劇烈的起伏不定，雙臂還不控制的抖著，一雙瞪大的眼眸，因為憤怒與著急沁出了一層潤的紅，整個人就跟一頭被激怒的小豹子。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耳都被吼得嗡嗡作響，但此時此刻，他們好像一下被滅了常久以來的氣焰，全都低下頭來，沒有一個人敢反駁的話。

是啊，見滿頭的汗水，衫凌，氣吁吁，都足以證明剛才真是拼了命在救人。

想來，以往哪一次營造工事不死上些人，久而久之，他們甚至覺得死人，其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不久之前，開展安全培訓時，說過一句話，不講安全搭上命，掙座金山有啥用。

他們聽著只覺好笑，甚至嗤之以鼻。

就他們這些只知道命令工匠們拚死拚命趕工期的員，誰會在乎這期間會不會死一兩個工匠。

會搞這些，也不過就是整一出虛假意，想收買人心，知道自己不服眾，就故意搞些嘩眾取寵的事來給自己掙威信吧。

但是現在，卻沒有人會這樣想了。

有人上會說得天花墜，但真要幹事時，就只會邊邊。

但沒想到，真遇上事，是真上，甚至比他們這些人都更上心。

剛才一個人鼓足全力、額角青筋突起推起吊機的畫面，現在想起來還足夠震撼人心。

還有用吊臂，看準了時機救下摔落的工匠，那臨危不、在別人都只會慌忙放棄的時候，義無反顧沖在了最前面……

如今被當頭怒罵一頓，他們除了到心虛，就是愧。

「對、對不起，以後我們會注意的。」

「對啊對啊，絕不再犯了。」

剛摔下來的工匠，他想不到自己還能夠活下來，他終於停下了大哭，想起剛才自己好像是被起吊機在半空給攔截了下來，靠著這緩衝的接力，這才撿回一條命。

他看向起吊機旁的鄭曲尺，忍著一的疼痛，爬過去重重地給磕了一個頭。

「謝謝桑工，謝謝！嗚嗚……」

這人鄭曲尺之前沒打細眼看，這一瞧卻有著幾分眼。

想起來了，他不正是最近聯和其它幾個茬工匠，明裡暗裡想給使絆子、鬧臉子的反對派？

可知道，他私底下跟別人提及，都是滿口鄙夷跟輕蔑的那個黑小子、黑小子，現在倒是心甘願、哭著喊「桑工」了。

鄭曲尺本來是很氣的，氣得心坎都痛起來了，可別人一認錯道歉、還給道謝，就氣不下去了。

看著這一顆顆低下了頭，卻還是得仰起脖子才能夠跟他們對話的大漢們，以前一個個牛高馬大，現在卻跟孫子似的任訓。

道：「我不是次次都能夠救得下你們，但我會盡我所能，創造一個安全的環境，讓你們盡量減意外發生，最主要的是……自己得此刻注意要保護好自己，你們應該都有家人吧，這老的小的都依仗著在外的勞力賺錢回家，倘若你們出現了什麼意外，他們怎麼辦？」

「對不起，是我們豬油蒙了心，竟拿這種事來賭氣。」

「我們一定好好聽你的安排，讓系安全繩就系，讓安全培、那啥子訓的那個，咱們就來聽。」

「對啊對啊。」

看他們都忙不迭地跟自己保證，真誠得不得了，鄭曲尺眉頭鎖，但剛才騰升起的二米八怒焰這會兒已經消褪了一大半下去。

「好了，總之這種事下不為例，你們記好了。今夜下雪，又發生了意外，工事暫緩，明天看天氣況再定，你們將傷者帶去棚戶的郎中看看。」

見終於消了氣，不再在這冰天雪地里教訓他們了，還攆他們走，這些魁梧大漢都喜躍上臉，回得飛快。

「好勒好勒。」

經此一事，鄭曲尺對於安全一事更上心了。

讓人打造了梯子、吊架、門架式里腳手架等，總之不能簡單的以人力笨重施行，能用工就用工。

倒是有些工匠一開始覺得做的這些東西多此一舉，但一旦干起活來，卻發現它們有著意想不到的有用、方便，頓時一個個立馬改了臉，全都暗暗佩服起來。

這人不僅當木匠牛，連搞工事基建也是一把好手。

當真是自古天才出年啊，人真正早慧的神匠十幾歲就能夠傲視一般普通人了，而他們這些幾十歲還混不上匠階的，就不得不服人家就是老天給賞賜天賦啊。

正因為鄭曲尺重視工程，更重視工匠們的施工安全，這一次的城牆修築工程，竟是鄴國營造工匠損傷的歷史最低。

之前在福縣還流傳著一則說法，去鬼羧嶺那一帶修城牆，那就跟去送死差不多，甚至有人說那個地方，就是工匠的墓地。

可現在，這些說法就好像是假的一樣。

在歷經差不多一個月時間，城牆的各段修復、築建都有了顯著的果，工事上的效率遠遠超過所有工的預料，更甚至，到目前為止，但凡參與城牆工事的工匠跟勞役，無一人生亡……

如今整個福縣的工匠會裡，誰提及這「桑瑄青」，不都得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這小子，還真是有點東西在上啊。

——

宇文晟聽著蔚垚，眉飛舞、繪聲繪地跟他描述那一夜桑瑄青是如何急救險、臨危不救人的過程。

他凝視著窗欞外飄落的片片雪花，這是初雪之後，下的第二場雪了，這一次的雪雖然不大，但時間纏綿得有些久。

「你倒是欣賞的，一點小事便急著給上前討要獎賞。」宇文晟漫不經心道。

蔚垚腆著臉，乾笑道：「這、這還不是因為過去走偏了路，這份不太好，想給爭取一下，能夠在將軍這兒寬大理，再說……桑瑄青這人，真不壞，做人做事，那從來都是認真努力，從不敷衍跟埋汰，將軍如果覺著屬下眼睛偏了，可那些工匠總不能一個個也都看岔了眼吧，他們現在私底下哪個不誇桑瑄青為人、做事的。」

宇文晟想起桑瑄青那張小黑臉，以往總是模糊不清的五，逐漸好像也在他腦海之中留下了印象。

不得不說，桑瑄青……的確給自己爭取到了足夠活下來的籌碼。

但這還不夠，只要接下來這一關，能夠順利通過「考驗」，他可以嘗試打破他以往的慣例，不去計較過往曾為墨家、巨鹿國細作一事。

(本章完)